护国将相第十八_树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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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国将相第十八

  苏渐离坐在床上,眼睛送着四皇子挺拔的背影出了门。眉头却在四皇子身影隐入门后时,皱得更深了。

  南屏甫一回来,便见二爷已穿戴整齐,端坐在床边。一把木头轮椅安静地卧在房中角落。苏渐离低垂着眉眼,沉声说道,“南屏,带我去大少爷房里。”

  南屏赶紧应了一声“欸!”,走上前推着轮椅走到床边,扶着二爷下了床,下了轮椅。以往扶着二爷下床上椅的时候,二爷都会一只胳膊拄着床,一只手扶着轮椅把手,自己暗自吃力,保持平衡。而这次却失神般的没有扶稳,即使有南屏的搀扶,也仍旧是踉跄了一下。

  “二、二爷?”南屏心下一惊。

  随后便听得苏渐离温柔声音响起,“无碍,无碍,是我自己不小心。我们走吧。”

  一声走吧,轮椅转动,殊不知这一转,便是转向了绝望,转向了毁灭,转向了死亡。

  许多年后,南屏偶尔记起那个阴郁黄昏,总会在脑子里想一想,假若当初二爷没有去大少爷房里,那么二爷是不是就不会站在被炮火轰击得残破不全的城楼,亲自督战,耗尽全生余力,护佑京城平安?是不是二爷和那孩子就不会落得那样一个结局?

  但是说到底……是不是又是这个结局对二人来说才是最好的归宿……?

  京城苏府不似梅城苏宅一般把门槛都去掉了,故而苏渐离行动起来甚是不便,便是三少爷的院里也没人敢把门槛去掉。然而此时行至大少爷院中,行动忽的自如起来。南屏心中正甚是惊讶,左顾右盼地瞧来瞧去,竟发现大少爷院中各个门框都把门槛消去了。

  正讶然,手下一轻,便发觉二爷自己推着轮椅往前走去。前方正是大少爷的卧房。

  南屏看了看房前的一群侍卫,快步走上前握住轮椅,“二爷,二爷,您怎么了?”

  “你可知那人……是何人?”苏渐离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强忍着什么沉重又不敢喷发的感情。

  南屏一眼一看一哆嗦,直到此时才发觉房前有一片深秋枯败了的灌木丛里跪了一个人。此时天色已晚,且远处的天边阴沉,不留神的话,根本不知那里卑下地伏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是……”苏渐离的手指紧紧地扣住了把手,枯瘦手背青筋渐现,手指都变成青白色,“那是魏将军的长子……”

  苏渐离摇了轮椅朝着那伏着的高大身影走去,刚走了一半,大少爷的房门就被打了开来。大少爷和一个身着朝服的男人一同走了出来。两人面上有说有笑,一派春风,和那跪在地上的萧瑟身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祁羽看到苏渐离愣了一下,却面不改色地继续笑着与身旁的男人说道,“陈大人慢走,在下这就不送了。”

  “苏大人不必送了,看起来您这里还有旁的客人,在下也便不多叨扰了。”

  陈大人朝着轮椅上的苏渐离瞥了一眼,走了过来,又与苏渐离擦肩而过,对视之时,眼中透了丝丝嘲笑。

  陈大人走到那伏跪之人身边,稍稍探身,戏谑到,“魏先生,起来吧?走吧?哟,嗬哟,您……你还不起来?仔细苏大人收了助你家人的承诺!”

  苏渐离心中咯噔了一下,这才知道他话中带刺,原来那所谓的“客人”不是这魏长子,是自己。

  那高大又卑下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头却依旧低垂着,对着苏祁羽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嘶哑道,“草民……多谢苏大人。”

  “魏先生、不必客气。南屏,送客。”

  苏祁羽那与陈大人如出一辙的嘲讽语气让苏渐离蓦地狠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直要咬出血来一般。

  待得三人身影走出院门口,隐入黑暗之中后,苏渐离使劲儿闭了闭眼睛,再次重新睁开眼睛时,漆黑之下,汹涌波澜不断。

  “兄长这样做,有意思?”

  “意思?有意思?”苏祁羽英俊的剑眉猛地竖了起来,片刻后又平复了回去,“哈,贤弟真是说笑了,倘若说那魏将军家里抄家抄死了人,他家长子来求我情,我应了帮他家忙算是有意思的话,那便是有意思吧!”

  苏渐离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却不觉疼痛,“魏将军是功臣,功臣反被赐死,反被抄家,朝廷里这样滑稽闹剧,兄长敢说没有做出半分贡献吗?!如今反过来又装什么好人?!难道你以为魏家长子是傻的不成?难道人家就看不出来你这披着羊皮却又嘴角沾着羊血的豺狼虎豹吗?!”

  不知何时,厚重的云层已经移到了两人头上,一声霹雳雷响,豆大的雨点直冲直地就砸了下来。

  院中二人,一人坐着,一人站着,霎时间,全都淋了个湿透。

  风雨之中,苏祁羽脸色阴沉了下来,“苏渐离!管好你的嘴。滚回你的房里去!”

  苏渐离在风雨之中,受了风寒,开始有些咳嗽,却仍旧不停地大声喊着,“兄长身居庙堂,莫非那颗心就因为高处严寒变得冰火难侵了么?!魏将军为君为国,拼死搏杀,于河套制服强敌,却阴沟翻船,被小人反将一军。你、你们为了一己私利,就算不愿伸手搭救魏将军,为何连魏家人也不能放过?!难道魏家人就不是人?堂堂七尺男儿,兄长为何要辱他至此地?!你——咳咳咳!!”

  苏祁羽脸色铁青,快走两步到了轮椅之前,苏渐离还在不停地说着,完全没有料到苏祁羽抬腿就是一脚,直接把轮椅踹翻了,苏渐离被他的大力猛得激到,一阵剧烈的咳嗽,正随着轮椅一同栽倒之时,又被苏祁羽一把揪住了衣领,直把苏渐离拽到了他的面前。

  “身居庙堂,位在朝廷,你以为身还由己吗?!你以为那混迹有硝烟没硝烟大小战场的将军大臣们还是人吗?!我为了一己私利不去搭救?我是为了一己私利吗?!难道我不是为了这苏府上上下下能活个命?不是为了这府里的老老少少能有口饭吃?我告诉你!他魏家就是不是人!要么我和父亲胆战心惊,如履薄冰,护得全家周全!要么就像你这个混账傻子一样,去出头露面,去逞英雄,被别人拉下马,栽下去,全家老小落个魏家结局!”

  “兄长简直一派胡言!咳咳——咳——害国害民谋己私利竟然还有理了?!咳咳——难道兄长心中就没有个黑白是非?难道就装不下民生国计吗?咳咳——”

  “用得着你个半残不残将死不死的人来管教我?!你别忘了,你废了以后摊在轮椅上的时候,这天下的担子可是担在我们身上的!是我们攻心攻力地撑着这个天下的!谁会和你一样能天天闲来无事躺在床上享清福!?若朝中人人都只知道卧病在床,终日白日做梦,做着你的天下纯洁、漫天白雪的荒唐大梦!那便——你——我……”

  苏祁羽突然倒吸一口气,不敢再往下说了。因为被他揪着衣袖,半跪不跪的苏渐离猛地咳出了一大口鲜血,眼瞳开始不断地忽的收缩又扩散,浑身也开始痉挛起来。

  “苏默——?!默儿……苏默……?!”苏祁羽脑子终于从刚刚的震怒中清醒了过来,知道自己说了最伤人心窝的刀子,本来力道极大的手中顿时失了力,苏渐离朝着满地雨水栽去。苏祁羽反应极快,伸出双臂赶紧去接他。

  却有另一双手,稳稳地接住了苏渐离,并紧紧地拥入了怀中,牢牢地扣在了自己怀里。

  苏祁羽一惊,反手握住了腰间的匕首,抬头看去。

  一片狂风暴雨,昏天黑地之中,看见了一双流转的火焰一样的赤红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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