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十四)_(快穿)强制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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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子(十四)

  离宫拍摄的最后十五天,集中了大量的外景戏。

  秦淮对布景美术的要求非常苛刻,坚持拍真景。他对常用的s背景深恶痛绝“弄像九十年代的挂历一样,难看。”

  “这个我们和村委会谈好了。”

  “一条鱼”说,“我们这个剧免费给他们做旅游宣传,他们愿意派向导指导我们上山、进竹林。”

  就这样,除了宫殿以外,群山、溪流、和古镇里的竹林,也变成了免费的资源。

  这一点,“一条鱼”是从戏服上获取的灵感。当初,秦淮把网络剧当做电影来拍,一有时间就画场景图,在导演的影响下,年轻的美工组不眠不休,自己赶制了主角的几套重要戏服,请镇子的绣娘帮忙完成,免费给古镇快要消失的刺绣手艺打广告。

  手工刺绣和机器绣出的不太一样,风格密实淳朴,针脚带着山寨女人的野蛮劲儿,设计图上写意的金线图腾穿在演员身上,好似张牙舞爪地有了生命。

  年轻的剧组,自有年轻人摸爬滚打的办法。

  秦淮讲戏的时候,点了根烟,气定神闲地伸了三根手指“故事精彩,画面好看,气质独特,我们至少占一样儿,才能算及格。”

  大家散去的时候,心里都有种微妙的感觉,介于兴奋和不安之间的情绪这部戏,恐怕不止是及格而已吧。

  那为什么不干脆把三样全占满

  从这一天开始,片场各个角落的饮水机旁,摆了大盒速溶咖啡,来来去去的工作人员取用随意。

  五月初,古镇中的树木郁郁葱葱,b组演员陆续杀青。剩下的工作人员,正联系自己的亲朋好友进古镇,客串群众演员。

  女皇与怀莲的最后一段戏,就是群演最多、花费最大的一场外景戏。拍至收尾处,四五处爆破点烈火熊熊,火舌噼啪作响,烟雾在空中荡出重叠曲线,把浓密树冠的形状扭曲。

  怀莲向来一丝不乱的头发有些凌乱,锦衣华服也不太整齐,脸上的笑、眼里的的光,都是虚浮散乱的,背后拖着一把剑,一步一步地走回寝殿。

  鲜血从刀刃上流下来,积聚到了剑尖儿,在地上划出一道蜿蜒的暗红曲线。

  帝国宫倾。掩盖在国泰民安之下的私欲和暴力,一旦脱离五指山,变成一场没有底线的狂欢。

  强权是一种畸形,强权压抑之下的产物,追寻的自由竟也是畸形。

  潘多拉的魔盒打开,小艾在这场大乱中如尘埃灰飞烟灭,怀莲方知这是多么可怕的一股力量。

  他们不比女皇好多少,历史不过是一种重复。

  怀莲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他的报复迂回矛盾,使女皇昏聩、偏信、失去冷眼旁观的能力。

  退一步说,他只是使得女皇从神变成一个普通女人,她空无一物的眼里有了像人一样的东西,马上被臣下嗅知。

  既然女皇是同类,凭什么不可取代

  怀莲走进寝宫,一片灿烂的金子一样虚幻的日光里,女皇坐在他常坐的塌上,冠冕滚落,额发散乱。

  柱子上还钉着他上次射的那支箭,箭羽露在外面,他垂下眼,左手弹奏琴弦一样,拨弄箭羽,发出“铮”的嗡鸣。

  女皇安静地听着这金戈悲鸣,威严的脸上惯于没有表情,但眼里却忽然有了荒诞的笑意“怀莲,你赢了。”

  多么荒唐,竟有一日,女皇向他认输。

  怀莲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拖着的剑尖在大殿摩擦出金属啸声。

  高位者和屈从者的博弈,竟然是强权最先服输。

  喊杀声涌入离宫,鲜血染红溪流,火光漫上阁楼,诡丽的景,最后绚烂了一下,归于尘土。

  离宫别苑,帝王消暑去处,国富力强,方大兴土木,征服自然。

  离宫的所有奴隶,都是依附于强权而生。镜头倒放,倒到十四岁的小艾在溪边戏水,而他从竹林经过,再倒,倒到怀莲于伙伴驰骋于马场,蓝色的天上,慢悠悠地,飞着几只彩色的风筝。

  赢了,又怎么样呢

  女皇说“你会成为这个国家的王。”

  怀莲笑了一声,这沙哑的一笑如同动物濒死的悲鸣。他的脸也如焚毁的景,最后艳丽了一下“我为什么要当王”

  女皇有些意外,同床异梦这些年,他们第一次如知己般互诉衷肠。

  “那你,究竟想做什么”

  怀莲眼里迷茫,还有狂热褪却后的灰败和无趣,许久,泪盈于睫,化成了一个有些天真的惨笑“我想当青羽卫。”

  最初扣错了一粒扣子,他花了大半生不得其法,不能倒回,最后纵火焚毁整件衣服。

  没解开的,化成了灰,也依然没解开。

  女皇的眼睛,在最后一刻,通达醒悟,贯穿古今,猛然涌出了属于爱人的生动哀伤。

  怀莲拾起冠冕,戴回她的头上。

  女皇不再是强权的象征,威严仪仗在她身上,突然变得万分违和。

  “陛下,”怀莲的恨和嘲讽,最终变成了彷徨的怜悯,他长久地看着她,两败俱伤的猎人和猎物,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样的眼泪。

  “如果要当陛下,就永远不要成为爱人和母亲。”

  铮然一声收稍。

  秦淮先轻轻拍两下掌,将这氛围小心地戳一个窟窿,才对着扩音器喊停,“ok,很棒,休息一下。”

  两个人都没有动。顾怀喻立在那里,好半天,眼神慢慢松弛下来,像跑完千米长跑一样,精疲力尽。

  李丽芳沉浸在剧情中,好像已经情绪崩溃了,哭得泣不成声,捂着脸把头埋在膝盖里,助理围上去“李老师。”

  “李老师”

  秦淮皱眉“下去下去,让李老师调整一下。”

  他跨过电线走到布景中,用力拍了拍顾怀喻的肩膀和背“没事吧”

  他对结尾要求严格,顾怀喻的长镜头重来了三四遍。这种戏拍到最后,情绪到了临界点,对演员的身体是很大的考验。

  顾怀喻垂眸看着地板,秦淮递了他一根烟“没你的好,凑合凑合抽吧。”

  顾怀喻捏着烟,好像一时半会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半天才开口“苏倾呢。”

  秦淮怔了一下,赶紧叫“苏倾”

  苏倾在杂物旁边坐着,一听到秦淮喊,立即抱着保温杯和矿泉水走过来。

  她把矿泉水塞给秦淮,拧开保温杯盖儿倒了一小盖,又从秦淮怀里拿过矿泉水掺了点凉水,递给顾怀喻,眼睛一直看着他“小心烫。”

  顾怀喻压着袖子,接过来喝了,好像从一场大梦中醒过来了。

  秦淮感叹“你这服务也太到位了吧。”他看着苏倾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剥着,瞪大了眼睛,“哎我说,有我的没”

  顾怀喻很轻笑了一下“那给秦导。”

  苏倾转而把奶糖递给秦淮,秦淮又嫌弃地摆手“咦小爷才不吃这种小孩吃的玩意儿。”

  苏倾觉得挺可惜,就放进自己嘴里,浓密的睫毛垂下来,浮雪般的腮帮子鼓鼓的,惹人怜爱。她又掏出一颗,走过去放在李丽芳膝头。

  李丽芳已哭完了,红肿着眼呆滞地看向前方,看见这颗包装有点儿可爱的奶糖孤零零地躺在膝盖上,一下子被拉回了阳光明媚的现实世界。

  她感激地抬头“谢谢。”

  苏倾含着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顾怀喻看着苏倾问“拿我烟了吗”

  苏倾垂下眼,熟练地从手袋里掏出小木盒,秦淮皱着眉“少爷,您是多嫌弃我这烟啊”

  顾怀喻接过烟盒,无意中触碰到她的指尖,掩住眼里的笑意“乖。”

  苏倾缩回手揣进口袋,耳根无声地红着。顾怀喻瞥见她濡湿的耳际“热不热先去化妆间坐着。”

  苏倾说“好。”

  秦淮不客气地从烟盒里抽出四五根据为己有“别拿你经纪人打岔。”

  顾怀喻借了火,半天,含着点散漫的笑说“知道我为什么抽贵的吗”

  “为什么”

  “想抽,又不想死。”

  秦淮笑骂了一句。

  二人面对面吞云吐雾,顾怀喻忽然抬眼“导演,可能要加两场戏。”

  秦淮缓缓吐出个眼圈,笑着揉揉绷得发疼的太阳穴“嗯,我也觉得。”

  大部分角色杀青,化妆间已经很空,空调吹着,每个毛孔都沁凉。化妆师戴上口罩“顾老师,最后一场了吧”

  顾怀喻从镜子里瞥向苏倾,苏倾正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电影,琼鼻樱唇,两排垂下睫毛浓密“不一定。”

  化妆师说“那还卸吗”她看了看镜子,顾怀喻的妆不浓,他本身的五官立体,眉毛尤其漂亮,“顾老师,你这个眉毛是我画过的最好画的眉毛。”

  顾怀喻默了一下“我后面是不是没了”

  化妆师点头。顾怀喻说“我的经纪人不太会画眉,你空了可以教教她。”

  苏倾想到自己描得一高一低的眉毛,赧然地认真学,化妆师把着她的手,对着镜子边说边描“小美人儿眉型细细的,对,轻轻勾出来就可以了。”

  这会儿没活干,化妆师同他们打了招呼,背着包去吃饭了。屋里剩下他们两个,一时变得极安静。

  顾怀喻戏服还没脱掉,站在苏倾椅子后面,弯下腰,握起她拿着眉笔的手。

  苏倾仰头“干什么。”

  镜子里顾怀喻依旧是怀莲浓艳的装束,靡艳的,反手带着她用扫另一只细细的眉,猫儿样的眼,高傲地睨着镜子“给小美人画眉。”

  苏倾咬着唇,红着脸让他握着手把眉毛画完,只感觉长眉毛的地方麻了,悄悄地从他手里挣脱。

  顾怀喻把椅子扭过来,低头看她“糖好吃吗”

  苏倾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各种口味的,拿得太急,还从手心里漏出几颗。

  她膝盖一并,忙接住了,“吃吗还有好多。”

  顾怀喻理都不理,抬起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我尝尝甜不甜。”

  苏倾用腿接住的糖吧嗒吧嗒地掉了一地。

  秦淮带着负责人进化妆间的时候,顾怀喻正穿着戏服蹲在地上一枚一枚捡糖,未束的长发散在背后,侧脸锋利冷峻。

  他叩叩门,“男主角别捡了,领导来了。”

  领导一扭头,先看见站在沙发边的抢眼的女孩儿,身材纤细,长发,脸色绯红,眸中仿佛有一片晃动的湖“这是女主角”

  苏倾局促地递了她一张名片“我是顾怀喻的经纪人。”

  “噢。”她无趣地收回眼,等大家都坐下,就开口,“导演说的情况我知道了,我觉得你们说的戏不太好加。”

  她本来就对纤橙出品的网络剧不看好,没大牌,没名导,原著还先天不足的“三无”产品,市面上一抓一大把,只有这个导演三番五次申请经费、改剧本、加戏,实在有点讨人厌。

  “你们这个剧本改过三四次了吧,快拍完了就赶紧收掉好了,还在折腾什么”

  秦淮说“我和男主角都觉得要把这部戏撑起来,必须得暗示怀莲和女皇存在感情。”

  负责人不停地看着自己手机消息“为什么这不就是一个被包养的小白脸反杀富婆的故事吗,复仇完了就完了,这种狗血套路要感情干什么,斯德哥尔摩”

  秦淮抿着嘴,几天没好好休息过的脸色很难看。

  顾怀喻的睫毛动了一下“那么您怎么看待哈姆雷特和雷雨”

  负责人好笑地抬起头,还未开口,顾怀喻垂眼冷淡地说“抱歉,我不是要拿我们的剧本和这些经典比较。我的意思是,优秀作品也会有一些复杂的感情冲突,处理得好,可以增加艺术性。”

  负责人傲慢地打量他两眼“嗯。那你们的艺术性是怀莲的恋母倾向”

  顾怀喻默了一下“基于我对角色的理解,我觉得他存在类似的感情。”

  她笑了一下。拨弄着自己闪亮的美甲“这个东西,影响很不好的呀。”

  秦淮急了“好的剧本一定得自圆其说。我们能成为一个复杂饱满的艺术作品,就不能把它局限在怀莲的个人悲剧上面。

  负责人皱眉“小秦,你要清楚低成本网络剧的市场定位是什么,它就是一个粗糙猎奇的东西,骗大家看一看,骂一骂完了呀。你扯这么多”

  顾怀喻强硬地打断“定位错了。我们的受众是有一定鉴赏能力的高端观众。”

  “对。”秦淮抱怀靠在沙发背上,“我根本就没指望观众全能看懂。”

  “这部分观众明明有这个需求,但是没有对应的剧,都跑去看电影话剧了。市面上的网络剧,猎奇的多,高端的少,现在我们能趋向后者,为什么不拼一把,拔个尖儿呢”

  负责人无言以对,十分钟以后,踩着高跟鞋沉着脸走了。

  秦淮压着“一条鱼”快速写了要补拍的戏,打出来交给苏倾,跟顾怀喻说“甭管她怎么说,回去琢磨琢磨,明天咱就给速战速决了。”

  这天晚上,顾怀喻就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剧本。

  苏倾烧了一壶水,给他倒了一杯放在桌子上,也坐下有条不紊地整理文件和工作计划,堆成一叠,趴在桌上,睫毛搭下来,有些困了。

  顾怀喻侧眼看着,轻轻叫她“苏倾。”

  苏倾惊醒,起身走过来。

  他攥着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抱在腿上,苏倾挣动了一下,他箍得更紧。她着急地说“你不是在工作吗。”

  “别动。”他圈着她,翻了一页剧本,上面用荧光笔画得色彩斑斓,垂下眼,“就是在工作。”

  苏倾盯着那页纸想了想“我要跟你商量件事。”

  “你说。”

  苏倾说“我们以后在剧组,还像以前那样行不行。”

  顾怀喻淡淡地说“以前什么样。”

  “就像普通的经纪人和艺人那样。”苏倾眼里闪出几丝羞愧的恼意,“万一别人看见,不好。”

  他的手爬上来,揉弄她的耳垂,听着她慌乱的呼吸声,像丝缕缠绵的云气,心也有些乱了“看见了,就坐实。”

  他的吻越过长发印上后脖颈,嗅她头发上的香气,恶劣地问“怎么样”

  微凉的唇贴在脖颈上,像花瓣滚落无数次的心悸,源源不断地辐射周身,苏倾的指尖无力地挠着桌子,急着下去。

  顾怀喻把她往上抱了抱,理好她的头发,不动她了“陪我对个台词。”

  苏倾有些模糊的视线好半天才对焦在剧本的一个个蚂蚁似的小字上,顾怀喻的指尖指着女皇涂红的台词“念这个。”

  苏倾逐字逐句仔细看了一遍。这场戏加在怀莲刚刚臣服的时候,他在冬天大病一场,半梦半醒,发觉女皇静坐在床边守着他。

  她依然威严,淡漠,心如明镜“怀莲,离宫赐给你,你心里还有什么过不去”

  人在生病的时候格外脆弱。他有种错觉,女皇早已看穿他一切的虚与委蛇,给他离宫,是无言的妥协,和无奈的讨好。

  像严肃的父母,给哭闹的小孩一颗糖。

  “陛下。”他在高热中胡言乱语,“我有兄弟姐妹,朋友爱人,我是一株有根的草。您是什么”

  他仗着病呓尖刻地冷笑“再贵的玉石也是一颗石头,死的,孤零零地来,孤零零地去,没有心,永远不明白。”

  “苏倾”顾怀喻的温热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竟然摸到一点冰凉。

  苏倾恍然清醒,刚才剧本上的无数小字,好像倏忽变成了无间地狱地面上方圆百里闪烁着的小虫。

  邪神高居于上,空灵地念着属于她的诅咒,无限幽冥,只有她,和过境的风。

  她用手背冷静地揩干眼泪,把他的手指握住,慢慢从脸上移开,接着看剧本。

  怀莲觉得,他可能快要死了。这次撒疯会触怒女皇。可女皇真的像是石头刻出的,仿佛没听见他说什么,没有丝毫表情地摸了摸他单薄的衣角“难怪风寒。”

  女皇立起来,静默地走了。却不知道经年累月,水滴石穿,再硬的石头,挡不住一颗草籽的萌动。

  剧本上没台词了,顾怀喻却还在念“陛下。”

  他紧紧搂着她的腰,苍白的手轻轻撩开她的头发,蛮横地亲吻她的耳垂和侧脸“陛下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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