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30
上午还有200米和一些跳高跳远的项目,鱼岚他们比完了也不让提前离场，只能在体育馆里面待到上午的比赛结束。
鱼岚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蹲着，带上蓝牙耳机，继续看他的中二病热血动漫。
中午十一点半,教练带着他们出去吃午饭。
下午的比赛两点开始,运动员们可以在酒店休息一段时间。
鱼岚刚回房间没一会儿,就收到了周绵发来的消息。
z：“我回宿舍了。”
鱼岚眉梢一挑，马上给他打了电话。
一段忙声后,他听到周绵那边极为柔软温和的嗓音：“什么时候回去的？”
鱼岚：“刚到宾馆没一会儿，还没躺下呢。我跑完了之后教练不让走,我自己也溜不出去。”
周绵听完顿了顿，说：“不要擅自离队，听教练的安排,你……”
鱼岚嗯嗯嗯打断他：“知道了知道了,保证遵守纪律好好听话服从组织监督。”
周绵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鱼岚觉得自己非常的机智。
走风纪委员的路,让风纪委员无路可走。
给自己点个赞。
“我跟你说，今天我们那组的人简直了，一个个长得都跟电线杆子那么高,而且还特——别——宽！就是那种虎背熊腰的身材,”鱼岚语速飞快地说,“我在里面就跟发育不良的小孩一样,竟然还有人说我是来凑数的！”
“爸爸当然要让他们认清现实啦，直接就当场打脸！当时我跑完第一，他们看着我的表情都呆滞了哈哈哈！”
周绵静静地听着鱼岚那边传过来的声音,像某种永远不会停息的乐符一样落进他的耳朵里。
鱼岚总是这样，骄傲而自信，是一个灿灿发光的、耀眼的少年。
像初见时一般。
“我这次肯定拿第一！”鱼岚又说：“回去记得给我销分,我就不用被留校察看了！”
像鱼岚他们这种惹祸专业户，如果在市里的比赛为学校争到荣誉，回去之后可以相应地抵消一部分扣除的量化分。
所谓“功过相抵”。
鱼岚要不是高一的时候打破了市运动会的纪录，直接抵了10分的量化，救他一条狗命，早就被学校开除了。
周绵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听起来格外的好听。
“好，我知道了。”
“等你回来。”
第二天比赛的时候，鱼岚赛前去了一趟洗手间。
他站在洗手池前面照了下镜子，外套口袋里装着周绵给他的信息素小瓶子。
走出门的时候，鱼岚没忍住打开瓶口，凑过去轻轻闻了一下。
一股熟悉而浓郁的桃花香味漫进鼻腔里。
现在是课间休息的时间，不知道周绵在干什么呢。
鱼岚小心拧紧瓶口，把瓶子放回口袋，又拿出手机。
超鱼：“我要上场比赛啦！”
周绵很快回复：“嗯，加油。”
昨天那一轮比赛结束，已经淘汰了一半的运动员，今天这一场比完，下一场应该就是最后的100米决赛了。
鱼岚脱下外套放到椅子上，让教练帮他看好，准备上场比赛。
淘汰掉一部分“差生”之后，剩下的这些运动员水准明显就高了许多。
第二轮男子100米竞赛，他们这一组除了鱼岚以外，还有两个跑到12秒以内的，不过刚抓住了尾巴。
鱼岚仍然是第一名，而且成绩比昨天的要好。
。
鱼岚看了眼他的时间，刚打算转身离开，场地里忽然响起了一声：“等一等！这次的成绩不算数！”
体育馆里面那么多人——运动员，裁判，教练，观众，被这一声惊动了，齐刷刷地向说话的那个人看去。
有个已经被淘汰的运动员用食指直勾勾地指着鱼岚的鼻子，义愤填膺地大声说：“——裁判！我举报他赛前吸食兴奋剂！”
这句话音落下，整个场地都“嗡”地一声响。
运动员违规使用兴奋剂，这是可以直接被取消比赛资格、甚至会影响省队下来招人的巨大“黑点”。
鱼岚先是蒙了两秒钟。
然后反应过来“兴奋剂”是什么玩意儿。
是周绵给他的信息素提取液。
……被人看到了吗？
那运动员信誓旦旦地说：“就在洗手间门口！我亲眼看到的！监控肯定拍到了，你们可以调监控！”
裁判组的人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鱼岚？这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的确是很能引人怀疑的。
因为鱼岚的成绩确实太好了，同龄人里很难有超越他的存在，目前还是市100米纪录保持者。
如果这样一个天才运动员，竟然被查出使用违纪药品，简直不需要想有多少人会拍着手落井下石。
鱼岚一时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要怎么跟这些素不相识的人解释，他为什么要闻一个alpha的信息素。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他的病。
——也没有必要跟任何人解释。
看鱼岚这么一直沉默，像是找不出理由反驳，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怪不得跑的速度这么离谱，就一个市级的比赛至于吗？”
“这下好了，我看运动员也当不成了，国家队也不敢要一个嗑/药的人啊。”
“我就说他看着完全不像是能跑出这个成绩的样儿，还好意思破别人的纪录呢，要不要脸啊。”
……
江津市运会的热度一向很高，举办的也很正式，对违禁药品这一块管制非常严格，现场就有很多省队里下来挑选苗子的人，都在密切关注着这件事。
裁判再次质问他：“鱼岚，怎么回事？他说的是真的吗？你赛前吸食了什么？”
鱼岚抿唇不语，眉眼带上几分阴冷。
他身上的戾气太重，以至于没有人再敢在他背后说什么。
教练听到这边的动静一路小跑着过来：“鱼岚，你刚才到底干什么了？”
他知道鱼岚的真实水平，平日里在学校操场他也是那么跑的，鱼岚的实力完全不需要用任何不入流的辅助手段。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半晌，鱼岚冰封了似的眉眼才轻轻动了动，他鼓了下脸颊，一字一顿：“我没有使用任何违禁药品。”
“至于我刚才闻的东西，我可以送到药检机关进行检查，我本人也可以接受血检。”
他的唇角轻轻向上提了一下，只不过那笑容很冷：“不需要向你们解释。”
“你这是什么态度！”
裁判组的人顿时就怒了，“你看看你们学校这个运动员是什么态度！有质疑的声音就要积极配合调查，什么叫不需要向我们解释！”
鱼岚淡金色的眼珠盯着他，冷冷地说：“如果我现在指认你裁判不公正，你是不是也要马上积极配合调查？”
裁判从来没遇到鱼岚这样的刺儿头，脸都气的发绿了，指着他的手指直哆嗦。
教练知道鱼岚不说人话的时候有多混账，伸手拦住了他，对裁判道：“学生不懂事，您别跟这些小孩儿计较，我们一定配合调查，血检、药检，该有的一样都不少。”
“——但是没有明确证据的事，也没必要现在就说的那么言之凿凿，谁都不能肯定我们学生刚才闻的到底是什么，您说对吧？”
裁判深呼吸几下，冷静了一会儿，对鱼岚说：“在药检和血检结果出来之前，你的所有运动项目暂停。”
停顿几秒，又说：“如果检测结果没有问题，本次比赛成绩有效。”
“现在，把你使用过的东西交给裁判组，有人会带你去抽血检查。”
教练在鱼岚后背上轻轻拍了一下，“一时不看你就给我惹祸！你闻什么东西了？拿出来！”
鱼岚压下心里浮起的情绪，走到他的座位上，将瓶子从外套里拿了出来。
“这个对我来说很重要。”鱼岚扭过头看着裁判，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我不会交给任何人。”
“我会亲手送去药检，”鱼岚说：“如果怕我换掉里面的东西，你们可以找个人全程跟着我。”
裁判组的那人太阳穴重重地一跳，看起来像是憋回去了什么脏话，最后点了点头：“行，让人跟你去送。”
一分钟后，两个工作人员带着鱼岚离开体育馆。
鱼岚把小瓶子送到专门的药检机构，让他们提取完样本，马上就要了回来，装回口袋里。
紧接着又去进行血检，抽了大半管血。
做完全部的检查之后，鱼岚直接回了酒店——反正在结果出来之前他什么都做不了。
鱼岚疲倦地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想到会被人看到。
等药检结果出来，所有人都会知道他随身携带一个alpha的信息素，并且渴求到在上场比赛之前还要忍不住拿出来闻一闻。
鱼岚已经能想到那些人会用怎样的言语来编排他了。
这种鱼龙混杂的场合下，最不缺的就是恶意的流言蜚语。
鱼岚其实是无所谓的，他向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
但心里还是有点难受。
……他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把周绵牵扯进来。
鱼岚也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周绵，没有什么必要。
周绵已经为他做了很多了，鱼岚不想周绵再因为自己惹出来的事情担心。
教练下午带队回来，马上就过来敲门，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能说？”教练有点心急，“我知道你肯定不是那样的人，那个瓶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鱼岚沉默了几秒，低下眼睛。
“是一个人的信息素提取液。”
教练实实在在地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剧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一时梗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个熊孩子！
他简直没脾气了：“你怕早恋被学校知道？”
鱼岚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他才不怕这个。
而且，他也并没有早恋。
他说：“不是。我只是不想那个瓶子落在别人手里。”
那是周绵给他的东西。
愿意送去药检已经是鱼岚最大的让步。
“你这个……简直是……”教练一时半会都组织不出语言来骂他。
最后只能心力憔悴地嘱咐：“省队早就想要你了，等你高中一毕业就是大好前程，一定别惹出什么幺蛾子，啊？”
鱼岚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窗外夜色弥漫，一片无边无际的黑。
已经十点了，鱼岚躺在床上睡不着。
无论谁受到这种莫须有的指控心里都不会好受。
他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周绵，但是现在又真的很想……听听他的声音。
鱼岚咬了下嘴唇，打开手机。
找到z的聊天框。
打下一行字：“在做什么？”
鱼岚盯着屏幕许久，也没有把这条消息发出去。
周绵对他的反应总是很敏感，会因为他睡觉不好给他送衣服，也会因为他的离开特意抽取信息素让他带在身上。
说不定跟他聊一会儿天，就会发现他的语气不对。
鱼岚不想再让他担心了。
鬼使神差地，鱼岚打了学生会主席办公室的电话。
这个点周绵应该在教室里上晚自习，最后一节。
不会有人接的。
忙音“嘟嘟”地响了几声。
鱼岚正要挂掉，忽然“滴”的一声响。
一道很熟悉的男声传来：“周绵。请问你是？”
“………”鱼岚听着周绵的声音，没有说话，甚至呼吸都轻的听不到。
他居然刚好在办公室。
周绵似乎觉得有些奇怪，又问了一句：“你好，能听到吗？”
鱼岚还是没有说话。
他只是听到周绵的声音，就觉得心里平静了许多。
那些负面情绪，戾气，焦躁，奇迹般地被抚平了。
他想：周绵可能确实是他的药，能够治愈很多——微不足道的伤痛。
周绵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语气停顿了片刻。
又轻声问道：“……是鱼岚吗？”
被他猜到了，鱼岚只能吱了一声：“嗯。”
周绵感到有些奇怪：“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这个时间鱼岚应该早就睡觉了。
“啊，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说，我今天又跑了小组第一，我超厉害。”鱼岚轻轻握紧手机，装出一股很轻松的语气，“过几天就能回学校了，到时候你请我吃饭吧。”
周绵迟疑地：“……好。”
鱼岚道：“那我先睡啦，晚安！”
周绵：“晚安。”
挂了电话，周绵望着窗外漆黑浓郁的夜色，瞳孔深处也落上一片深黑。
他仍然觉得有什么不对，轻轻蹙起眉。
过了一会儿，周绵找到带队教练的联系方式，打通他的电话。
“老师你好，我是周绵。抱歉这个时候打扰您。”
“今天运动会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清晨，检测部门。
有人轻轻敲了两下门。
里面的值班工作人员道：“请进。”
“吱嘎”一声轻响。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唇红齿白、人面桃花的男生。
很少能看到五官这样周正的少年，工作人员没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
然后问：“有什么事？”
周绵礼貌道：“昨天有一个叫鱼岚的男生过来进行检测，请问他的血检和药检报告出来了吗？”
“哦。出来了。”
工作人员道：“你是？”
“我是他的同学。”
顿了顿，周绵问：“请问，他的检测结果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工作人员翻了翻检测报告：“药物和血液里都没有检测出任何违规成分。”
“药检结果显示，样本成分是alpha的信息素提取液。”
周绵轻轻垂下眼睫。
低声说：“在不违反程序和规则的情况下，可以对运动员的个人隐私进行保密吗？”
工作人员先是怔了一下。
然后明白了这位少年的来意。
送检样本是alpha的信息素原液，这本来就是很不对劲的一件事。
为什么一个alpha会把这种东西带在身上？
工作人员隐隐约约察觉了什么，又看了周绵一眼，道：“没问题，我们开具的最终证明里只会有是/否含有违规成分的结论，不会具体到某种物质，这个你可以放心。”
周绵：“谢谢。”
他又问：“最终的检测报告单，可以现在给我一份吗？”
这个结果最后反正也是要给所有人看的，工作人员点了点头，给他打了张检测报告单。
是两张长长的表格。
所有违规成分后面那一栏都是“否”。
周绵将两张报告折叠起来，装到背包里。
跟工作人员道了句谢，离开了检测部门。
周绵打车去了酒店，进门的时候，在楼下正撞到了下来买早饭的教练。
教练看到他十分惊讶：“周绵，你怎么来了？”
——他昨天就是把鱼岚的事儿跟周绵说了一遍，没想到周绵竟然会亲自过来。
而且现在才不到八点，周绵最快最快也是五点就从学校出发了。
周绵没有解释什么，“鱼岚的检测报告我拿回来了。”
教练又是一愣：“你去了检测部？”
周绵点点头，把检测报告拿了出来。
教练知道肯定是什么事儿都没有，“这个浑小子，真不知道他什么毛病，好端端的闻什么……”
想起眼前这个男生的身份，教练又忽然咳了一声，还是要给鱼岚打打马虎眼——总不能让风纪委员知道鱼岚在学校早恋，还随身携带男朋友的信息素。
不然可能又是一通处分。
教练临时改口道：“……鱼岚还在上面睡觉呢。”
周绵点点头：“我知道。”
“我上去看看他。”
鱼岚昨天晚上没睡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的，一觉睡到九点多。
他睁开眼醒了，迷迷糊糊地“唔”了声，不知不觉翻了个身，又迷糊了一阵，才从床上坐起来。
他抬眼一瞥，就看到有个人在他的房间里，坐在窗边的位置，什么声响都没有。
鱼岚吓了一大跳，直接就清醒了，刚想“卧槽你谁”，又觉得那个背影格外的眼熟。
他不太确定地：“……周绵？”
——他幻觉了吗？周绵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他的房间？
男生听到声音回过头，是他熟悉的俊秀温雅的眉眼，“你醒了？”
鱼岚感觉自己是做梦还没睡醒，下意识捏了下自己的脸……有点疼。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周绵：“你怎么在这里？”
今天是周四，周绵现在不是应该在学校上课吗？
周绵道：“我请了一天的假。”
鱼岚怔怔“哦”了声，然后低下头去。
周绵应该是知道昨天的事了，今天才特意请假过来。
昨天就不该打那个电话的。
呆了几秒钟，他低声开口解释：“昨天比赛之前，我没忍住闻了一下你的信息素，结果被人看到了。”
“他以为我闻的是兴奋剂之类的东西，然后就向裁判那边举报了。”
说话的时候，鱼岚乌黑的头发软软地向下趴着，没有平时里支棱的样子，周绵没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关系。”
“你先吃早饭，然后我们一起去体育馆。”
鱼岚点点头，起床洗漱。
他是藏不住心事的人，一路上情绪都不高，也不怎么说话。
两个人到体育馆的时候，检测机构已经把结果送到裁判组那边了，周绵带着鱼岚到裁判那里，听他们的处理方案。
“选手没有违规行为，接下来的项目正常参加，以往成绩有效。”裁判不冷不热地看了鱼岚一眼，对他昨天的忤逆、顶撞耿耿于怀，又批评了一句，“以后注意点，别做这些容易引人耳目的事，怎么不举报别人就举报你？”
鱼岚扭过头去没说话，嘴唇抿在一起。
周绵轻轻颔首，语气显得冷淡：“谢谢关心，我们会做好分内之事，就不劳烦您挂怀了。”
裁判听了一怔，从这句话里砸嘛出一点不一样的意思来。
还没等他说什么，说话的男生就带着那个看起来就不好招惹的运动员走远了。
周绵低下眼睛看着鱼岚，问他：“下一场比赛是什么时候？”
鱼岚回答说：“我只剩下最后一场了，100米决赛，最后一天。”
周绵道：“这段时间好好休息。”
鱼岚点了点头。
周绵脚步一停，忽然向某个方向望了一眼，轻声问：“是他吗？昨天举报你的那个人。”
从他们两个人踏进体育馆，有个运动员就一直往鱼岚这边看，目光又躲躲闪闪，不敢正视他们。
鱼岚抬起头看了一眼。
他有点忘了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了，但是发型很像，很丑的“西瓜盖”。
他说：“好像是，我记不清楚了。”
看到两个人向他的方向走了过来，那个“西瓜盖”的表情明显变得有些坐立不安。
周绵将随身携带的报告单展开，开口仍然是彬彬有礼的语气：“你好，这是鱼岚的两张检测报告，我想你有必要看一下。”
运动员僵硬地笑了一下，脸上透着股紧张感：“哦，我已经知道了，我们教练跟我说了。”
周绵：“所以，现在可以向他道歉了吗？”
那人梗着脖子没说话。
半晌憋出来一句：“……当时我又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周绵的眼神轻轻一暗。
那人又脸红脖子粗地说：“再说了，我昨天亲眼看到他往鼻子底下放什么东西了，而且是在比赛刚要开始之前，谁看到那种举动都会想到是兴奋剂，我也是合理举报。”
周绵一字一句：“那么，你承认是你主观臆断，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将瓶子里的液体推定为兴奋剂，并且言之凿凿地向裁判组举报，最后有关机构证明是你的判断错误——”
周绵的声音很冷，鱼岚从来没有听过他这样的语气：“你认为这不需要道歉吗？”
“算了周绵。”鱼岚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情绪低沉地说：“……我不需要这种人的道歉。”
其实也没什么。
没有影响他的上一轮成绩。
也不会耽误接下来的决赛。
周绵看了鱼岚一眼，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腕，手心温热柔软，带着某种安抚的意味。
又嗓音沉冷地对那个运动员道：
“你可以这样轻而易举地诋毁一个人，就可以接着去诋毁另一个人。”
“鱼岚在这段时间里遭受的指责和非议，都是因你的盲目自信、信口雌黄而起。”
“如果他中途有比赛，也会直接丧失参赛的资格，甚至造成更严重的结果。”
周绵冷冷的目光扫下来：“——你还认为你不需要道歉吗？”
那个运动员的嘴唇颤了两下，深深低下头去，哑声道：“对不起。”
鱼岚看也不看他，只是抓住了周绵的袖子，低声道：“周绵，我们走吧。”
他不想因为这种人浪费时间。
周绵看向鱼岚抓住他的那只手，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两个人回到他们学校的选手席，运动员和教练都在那儿休息。
其他运动员还不知道周绵过来了，看到他们的学生会主席出现在体育馆，表情都有些惊讶。
“来，坐这边。”教练招呼了一句，又跟其他人道：“周主席专程过来看我们学校的比赛，一会儿咱们一块吃个午饭。”
鱼岚想起什么，抬起头问：“那你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周绵本来打算解决完这件事，当天下午就回学校的。
但鱼岚这样问，他又改变了主意。
他觉得鱼岚的语气里是有期许的。
周绵点了下头。
“那晚上你们两个住一间房？”教练看着周绵，“还是我再给你开一间？”
鱼岚下意识说：“我们两个一间就行。”
反正别人也都是两人一间。
说完又觉得不太好，看向周绵：“……行吗？”
周绵垂下眼睫：“好。”
中午吃完饭，周绵跟鱼岚一起回到房间。
鱼岚看起来情绪仍然很低落，他坐在床上，哑声说：“对不起。”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向周绵道歉，只是想这么做。
又让他担心了，又让他跑了这么远来处理自己的事。
……又给他惹麻烦了。
周绵站在鱼岚的面前，一双深黑的眼睛看着他，眼底流转着温柔的波纹。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
鱼岚低垂着脑袋，一边的脸颊轻轻鼓起，眉心皱着，看起来像是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周绵又用那种像是哄人的语气，在他耳边轻缓地说：“别不高兴了，请你吃甜品好不好？”
鱼岚搓了下有些发热的脸：“我没不高兴，我就是……”
顿了顿，他又问：“你的脖子好了吗？”
周绵点点头，在他身边坐下。
鱼岚用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是要他自己动手“检查”的意思。
他喉结动了动，犹豫了两秒钟，伸手拉下周绵的衣服领口。
确实是痊愈了，保护贴片被摘了下来，那一截脖颈白皙光滑、柔和细腻，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这样观察的距离太近，鱼岚几乎是无意识地凑上去轻轻闻了一下。
鼻尖若有若无地碰到了周绵的后颈。
晚上两个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盖了一张被子。
因为其他的运动员都是这么睡的，鱼岚根本没有多想什么。
只是他早上睁眼的时候有点懵——
可能是因为昨天早上早起，下午又没有休息的缘故，周绵醒的居然比他要晚。
鱼岚醒的时候，周绵还在睡，呼吸沉稳绵长，侧身背对着他。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鱼岚发现自己的手臂竟然搭在周绵的腰上，脸贴着周绵的后颈，整个人几乎是黏在他身上的。
是情人之间才会有的亲密。
“……”鱼岚发誓他昨天晚上睡着的时候绝对不是这个姿势。
可能睡着了之后闻到周绵身上的味道，身体不知不觉就凑过去了。
甚至还……动手动脚。
鱼岚倒吸一口气，轻轻地抬起手，不出一点声响的，把放在他腰上的那条手臂一点一点抽了回来。
然后手脚并用，螃蟹似的，整个人向外平移了二十厘米。
他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躺了五分钟，看到周绵并没有被吵醒、没有要醒来的意思，才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又一天过去，鱼岚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了。
他本来就是没心没肺的性格，没有睡一觉过不去的坎儿，眼睛一闭，第二天自动满血复活。
也可能是因为周绵在身边的缘故。
鱼岚以前看到周绵就烦，恨不得离他能越远越好，但是现在……
他甚至不想周绵离开，一直在他能看到的地方就好了。
鱼岚转过头，仔细端详着周绵的脸庞。
周主席闭着眼睛的时候，显得睫毛格外长，又黑又卷，扇子似的落在眼睑上，嘴唇是桃花那样的薄粉，带着天然的弯曲弧度。
就好像在等什么人吻上去的睡美人一样。
鱼岚忍不住伸手拨了拨他的睫毛。
心想：男生的睫毛还长的这么好看。
周绵的眼皮轻轻地颤了一下，鱼岚马上收回爪子，小心翼翼地，看到没有吵醒他，才转身去洗漱。
鱼岚换了身衣服，到楼下吃饭，不知道周绵早上吃什么，就带了一屉虾仁小笼包，买了杯玉米粥。
回来的时候周绵已经醒了，鱼岚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转头看他：“周绵，我给你带了早饭，你吃一点吧。”
周绵走过去：“谢谢。”
鱼岚看见他就忍不住想起早上醒来的时候他把手放在周绵腰上的那一幕，这会儿难得有点心虚，就坐在旁边看着周绵吃饭。
看着还挺乖。
然后鱼岚发现一个问题。
他不管喝什么——豆浆、牛奶、饮料，都会用吸管弄出叽哩咕噜的声响。
但是周绵喝粥竟然没有一点声音。
鱼岚单手托住下巴，感觉十分好奇。
“我要回学校了。”吃完早饭，周绵对鱼岚说：“接下来的比赛加油，如果有什么事就告诉我。”
鱼岚舔了下唇，问：“如果我总决赛跑了第一，周主席给我什么奖励吗？”
周绵神情一顿，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看着他：“你想要什么？”
鱼岚被他这样近距离地注视着，竟然有一种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周绵都会答应的错觉。
他的嗓子莫名有点发紧，“……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周绵笑了一下：“好。”
周绵来的时候就没带什么东西，这会儿也不用收拾，两个人一起离开了房间。
鱼岚送周绵上车之后，就回了酒店，他自己在房间里无聊，躺在床上逛了逛他们学校的匿名论坛。
——鱼岚本来以为他这两天不在学校，江津高中就不会有他的校园传说了。
结果没想到刚点进论坛，就见到他的“别称”顶在八卦板块的第一页，标题是：“周主席跟校霸实锤了！！”
鱼岚：“…………”
什么“实锤”了？
他怎么不知道？
这些人给他编排的桃花还有完没完了？
鱼岚满头问号又莫名其妙地点进去。
“小道消息：昨天周主席向学校请假，是去市体育馆找鱼岚了，鱼岚最近一个周都在校外比赛，而且据可靠情报，他们两个昨天晚上睡在一个房间里，我他吗直接嗑生嗑死！！ps：听说酒店的床是双人房，剩下的你们自己领会！！”
“卧槽真的假的？？我嗑的cp竟然是真的？？？”
“？？周主席一整晚都跟鱼岚住在一起？？一整晚？？”
“我冰清玉洁的白月光不干净了呜呜呜呜”
“我想知道那一晚上发生了什么！！”
“我有个朋友也想知道啊啊啊啊”
“怪不得昨天一天都没看到周主席啊？”
“这都不锤死？我他吗一脚踹翻这碗狗粮！”
“还好我不识字”
鱼岚：“……………………”
作者有话要说：鱼：？我跟周绵是真的？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001web.net。笔趣阁手机版：https://m.001web.net
上午还有200米和一些跳高跳远的项目,鱼岚他们比完了也不让提前离场，只能在体育馆里面待到上午的比赛结束。
鱼岚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蹲着，带上蓝牙耳机，继续看他的中二病热血动漫。
中午十一点半,教练带着他们出去吃午饭。
下午的比赛两点开始,运动员们可以在酒店休息一段时间。
鱼岚刚回房间没一会儿,就收到了周绵发来的消息。
z：“我回宿舍了。”
鱼岚眉梢一挑，马上给他打了电话。
一段忙声后,他听到周绵那边极为柔软温和的嗓音：“什么时候回去的？”
鱼岚：“刚到宾馆没一会儿，还没躺下呢。我跑完了之后教练不让走,我自己也溜不出去。”
周绵听完顿了顿，说：“不要擅自离队，听教练的安排,你……”
鱼岚嗯嗯嗯打断他：“知道了知道了,保证遵守纪律好好听话服从组织监督。”
周绵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鱼岚觉得自己非常的机智。
走风纪委员的路,让风纪委员无路可走。
给自己点个赞。
“我跟你说，今天我们那组的人简直了，一个个长得都跟电线杆子那么高,而且还特——别——宽！就是那种虎背熊腰的身材,”鱼岚语速飞快地说,“我在里面就跟发育不良的小孩一样,竟然还有人说我是来凑数的！”
“爸爸当然要让他们认清现实啦，直接就当场打脸！当时我跑完第一，他们看着我的表情都呆滞了哈哈哈！”
周绵静静地听着鱼岚那边传过来的声音,像某种永远不会停息的乐符一样落进他的耳朵里。
鱼岚总是这样，骄傲而自信，是一个灿灿发光的、耀眼的少年。
像初见时一般。
“我这次肯定拿第一！”鱼岚又说：“回去记得给我销分,我就不用被留校察看了！”
像鱼岚他们这种惹祸专业户，如果在市里的比赛为学校争到荣誉，回去之后可以相应地抵消一部分扣除的量化分。
所谓“功过相抵”。
鱼岚要不是高一的时候打破了市运动会的纪录，直接抵了10分的量化，救他一条狗命，早就被学校开除了。
周绵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听起来格外的好听。
“好，我知道了。”
“等你回来。”
第二天比赛的时候，鱼岚赛前去了一趟洗手间。
他站在洗手池前面照了下镜子，外套口袋里装着周绵给他的信息素小瓶子。
走出门的时候，鱼岚没忍住打开瓶口，凑过去轻轻闻了一下。
一股熟悉而浓郁的桃花香味漫进鼻腔里。
现在是课间休息的时间，不知道周绵在干什么呢。
鱼岚小心拧紧瓶口，把瓶子放回口袋，又拿出手机。
超鱼：“我要上场比赛啦！”
周绵很快回复：“嗯，加油。”
昨天那一轮比赛结束，已经淘汰了一半的运动员，今天这一场比完，下一场应该就是最后的100米决赛了。
鱼岚脱下外套放到椅子上，让教练帮他看好，准备上场比赛。
淘汰掉一部分“差生”之后，剩下的这些运动员水准明显就高了许多。
第二轮男子100米竞赛，他们这一组除了鱼岚以外，还有两个跑到12秒以内的，不过刚抓住了尾巴。
鱼岚仍然是第一名，而且成绩比昨天的要好。
。
鱼岚看了眼他的时间，刚打算转身离开，场地里忽然响起了一声：“等一等！这次的成绩不算数！”
体育馆里面那么多人——运动员，裁判，教练，观众，被这一声惊动了，齐刷刷地向说话的那个人看去。
有个已经被淘汰的运动员用食指直勾勾地指着鱼岚的鼻子，义愤填膺地大声说：“——裁判！我举报他赛前吸食兴奋剂！”
这句话音落下，整个场地都“嗡”地一声响。
运动员违规使用兴奋剂，这是可以直接被取消比赛资格、甚至会影响省队下来招人的巨大“黑点”。
鱼岚先是蒙了两秒钟。
然后反应过来“兴奋剂”是什么玩意儿。
是周绵给他的信息素提取液。
……被人看到了吗？
那运动员信誓旦旦地说：“就在洗手间门口！我亲眼看到的！监控肯定拍到了，你们可以调监控！”
裁判组的人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鱼岚？这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的确是很能引人怀疑的。
因为鱼岚的成绩确实太好了，同龄人里很难有超越他的存在，目前还是市100米纪录保持者。
如果这样一个天才运动员，竟然被查出使用违纪药品，简直不需要想有多少人会拍着手落井下石。
鱼岚一时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要怎么跟这些素不相识的人解释，他为什么要闻一个alpha的信息素。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他的病。
——也没有必要跟任何人解释。
看鱼岚这么一直沉默，像是找不出理由反驳，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怪不得跑的速度这么离谱，就一个市级的比赛至于吗？”
“这下好了，我看运动员也当不成了，国家队也不敢要一个嗑/药的人啊。”
“我就说他看着完全不像是能跑出这个成绩的样儿，还好意思破别人的纪录呢，要不要脸啊。”
……
江津市运会的热度一向很高，举办的也很正式，对违禁药品这一块管制非常严格，现场就有很多省队里下来挑选苗子的人，都在密切关注着这件事。
裁判再次质问他：“鱼岚，怎么回事？他说的是真的吗？你赛前吸食了什么？”
鱼岚抿唇不语，眉眼带上几分阴冷。
他身上的戾气太重，以至于没有人再敢在他背后说什么。
教练听到这边的动静一路小跑着过来：“鱼岚，你刚才到底干什么了？”
他知道鱼岚的真实水平，平日里在学校操场他也是那么跑的，鱼岚的实力完全不需要用任何不入流的辅助手段。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半晌，鱼岚冰封了似的眉眼才轻轻动了动，他鼓了下脸颊，一字一顿：“我没有使用任何违禁药品。”
“至于我刚才闻的东西，我可以送到药检机关进行检查，我本人也可以接受血检。”
他的唇角轻轻向上提了一下，只不过那笑容很冷：“不需要向你们解释。”
“你这是什么态度！”
裁判组的人顿时就怒了，“你看看你们学校这个运动员是什么态度！有质疑的声音就要积极配合调查，什么叫不需要向我们解释！”
鱼岚淡金色的眼珠盯着他，冷冷地说：“如果我现在指认你裁判不公正，你是不是也要马上积极配合调查？”
裁判从来没遇到鱼岚这样的刺儿头，脸都气的发绿了，指着他的手指直哆嗦。
教练知道鱼岚不说人话的时候有多混账，伸手拦住了他，对裁判道：“学生不懂事，您别跟这些小孩儿计较，我们一定配合调查，血检、药检，该有的一样都不少。”
“——但是没有明确证据的事，也没必要现在就说的那么言之凿凿，谁都不能肯定我们学生刚才闻的到底是什么，您说对吧？”
裁判深呼吸几下，冷静了一会儿，对鱼岚说：“在药检和血检结果出来之前，你的所有运动项目暂停。”
停顿几秒，又说：“如果检测结果没有问题，本次比赛成绩有效。”
“现在，把你使用过的东西交给裁判组，有人会带你去抽血检查。”
教练在鱼岚后背上轻轻拍了一下，“一时不看你就给我惹祸！你闻什么东西了？拿出来！”
鱼岚压下心里浮起的情绪，走到他的座位上，将瓶子从外套里拿了出来。
“这个对我来说很重要。”鱼岚扭过头看着裁判，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我不会交给任何人。”
“我会亲手送去药检，”鱼岚说：“如果怕我换掉里面的东西，你们可以找个人全程跟着我。”
裁判组的那人太阳穴重重地一跳，看起来像是憋回去了什么脏话，最后点了点头：“行，让人跟你去送。”
一分钟后，两个工作人员带着鱼岚离开体育馆。
鱼岚把小瓶子送到专门的药检机构，让他们提取完样本，马上就要了回来，装回口袋里。
紧接着又去进行血检，抽了大半管血。
做完全部的检查之后，鱼岚直接回了酒店——反正在结果出来之前他什么都做不了。
鱼岚疲倦地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想到会被人看到。
等药检结果出来，所有人都会知道他随身携带一个alpha的信息素，并且渴求到在上场比赛之前还要忍不住拿出来闻一闻。
鱼岚已经能想到那些人会用怎样的言语来编排他了。
这种鱼龙混杂的场合下，最不缺的就是恶意的流言蜚语。
鱼岚其实是无所谓的，他向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
但心里还是有点难受。
……他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把周绵牵扯进来。
鱼岚也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周绵，没有什么必要。
周绵已经为他做了很多了，鱼岚不想周绵再因为自己惹出来的事情担心。
教练下午带队回来，马上就过来敲门，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能说？”教练有点心急，“我知道你肯定不是那样的人，那个瓶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鱼岚沉默了几秒，低下眼睛。
“是一个人的信息素提取液。”
教练实实在在地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剧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一时梗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个熊孩子！
他简直没脾气了：“你怕早恋被学校知道？”
鱼岚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他才不怕这个。
而且，他也并没有早恋。
他说：“不是。我只是不想那个瓶子落在别人手里。”
那是周绵给他的东西。
愿意送去药检已经是鱼岚最大的让步。
“你这个……简直是……”教练一时半会都组织不出语言来骂他。
最后只能心力憔悴地嘱咐：“省队早就想要你了，等你高中一毕业就是大好前程，一定别惹出什么幺蛾子，啊？”
鱼岚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窗外夜色弥漫，一片无边无际的黑。
已经十点了，鱼岚躺在床上睡不着。
无论谁受到这种莫须有的指控心里都不会好受。
他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周绵，但是现在又真的很想……听听他的声音。
鱼岚咬了下嘴唇，打开手机。
找到z的聊天框。
打下一行字：“在做什么？”
鱼岚盯着屏幕许久，也没有把这条消息发出去。
周绵对他的反应总是很敏感，会因为他睡觉不好给他送衣服，也会因为他的离开特意抽取信息素让他带在身上。
说不定跟他聊一会儿天，就会发现他的语气不对。
鱼岚不想再让他担心了。
鬼使神差地，鱼岚打了学生会主席办公室的电话。
这个点周绵应该在教室里上晚自习，最后一节。
不会有人接的。
忙音“嘟嘟”地响了几声。
鱼岚正要挂掉，忽然“滴”的一声响。
一道很熟悉的男声传来：“周绵。请问你是？”
“………”鱼岚听着周绵的声音，没有说话，甚至呼吸都轻的听不到。
他居然刚好在办公室。
周绵似乎觉得有些奇怪，又问了一句：“你好，能听到吗？”
鱼岚还是没有说话。
他只是听到周绵的声音，就觉得心里平静了许多。
那些负面情绪，戾气，焦躁，奇迹般地被抚平了。
他想：周绵可能确实是他的药，能够治愈很多——微不足道的伤痛。
周绵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语气停顿了片刻。
又轻声问道：“……是鱼岚吗？”
被他猜到了，鱼岚只能吱了一声：“嗯。”
周绵感到有些奇怪：“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这个时间鱼岚应该早就睡觉了。
“啊，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说，我今天又跑了小组第一，我超厉害。”鱼岚轻轻握紧手机，装出一股很轻松的语气，“过几天就能回学校了，到时候你请我吃饭吧。”
周绵迟疑地：“……好。”
鱼岚道：“那我先睡啦，晚安！”
周绵：“晚安。”
挂了电话，周绵望着窗外漆黑浓郁的夜色，瞳孔深处也落上一片深黑。
他仍然觉得有什么不对，轻轻蹙起眉。
过了一会儿，周绵找到带队教练的联系方式，打通他的电话。
“老师你好，我是周绵。抱歉这个时候打扰您。”
“今天运动会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清晨，检测部门。
有人轻轻敲了两下门。
里面的值班工作人员道：“请进。”
“吱嘎”一声轻响。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唇红齿白、人面桃花的男生。
很少能看到五官这样周正的少年，工作人员没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
然后问：“有什么事？”
周绵礼貌道：“昨天有一个叫鱼岚的男生过来进行检测，请问他的血检和药检报告出来了吗？”
“哦。出来了。”
工作人员道：“你是？”
“我是他的同学。”
顿了顿，周绵问：“请问，他的检测结果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工作人员翻了翻检测报告：“药物和血液里都没有检测出任何违规成分。”
“药检结果显示，样本成分是alpha的信息素提取液。”
周绵轻轻垂下眼睫。
低声说：“在不违反程序和规则的情况下，可以对运动员的个人隐私进行保密吗？”
工作人员先是怔了一下。
然后明白了这位少年的来意。
送检样本是alpha的信息素原液，这本来就是很不对劲的一件事。
为什么一个alpha会把这种东西带在身上？
工作人员隐隐约约察觉了什么，又看了周绵一眼，道：“没问题，我们开具的最终证明里只会有是/否含有违规成分的结论，不会具体到某种物质，这个你可以放心。”
周绵：“谢谢。”
他又问：“最终的检测报告单，可以现在给我一份吗？”
这个结果最后反正也是要给所有人看的，工作人员点了点头，给他打了张检测报告单。
是两张长长的表格。
所有违规成分后面那一栏都是“否”。
周绵将两张报告折叠起来，装到背包里。
跟工作人员道了句谢，离开了检测部门。
周绵打车去了酒店，进门的时候，在楼下正撞到了下来买早饭的教练。
教练看到他十分惊讶：“周绵，你怎么来了？”
——他昨天就是把鱼岚的事儿跟周绵说了一遍，没想到周绵竟然会亲自过来。
而且现在才不到八点，周绵最快最快也是五点就从学校出发了。
周绵没有解释什么，“鱼岚的检测报告我拿回来了。”
教练又是一愣：“你去了检测部？”
周绵点点头，把检测报告拿了出来。
教练知道肯定是什么事儿都没有，“这个浑小子，真不知道他什么毛病，好端端的闻什么……”
想起眼前这个男生的身份，教练又忽然咳了一声，还是要给鱼岚打打马虎眼——总不能让风纪委员知道鱼岚在学校早恋，还随身携带男朋友的信息素。
不然可能又是一通处分。
教练临时改口道：“……鱼岚还在上面睡觉呢。”
周绵点点头：“我知道。”
“我上去看看他。”
鱼岚昨天晚上没睡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的，一觉睡到九点多。
他睁开眼醒了，迷迷糊糊地“唔”了声，不知不觉翻了个身，又迷糊了一阵，才从床上坐起来。
他抬眼一瞥，就看到有个人在他的房间里，坐在窗边的位置，什么声响都没有。
鱼岚吓了一大跳，直接就清醒了，刚想“卧槽你谁”，又觉得那个背影格外的眼熟。
他不太确定地：“……周绵？”
——他幻觉了吗？周绵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他的房间？
男生听到声音回过头，是他熟悉的俊秀温雅的眉眼，“你醒了？”
鱼岚感觉自己是做梦还没睡醒，下意识捏了下自己的脸……有点疼。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周绵：“你怎么在这里？”
今天是周四，周绵现在不是应该在学校上课吗？
周绵道：“我请了一天的假。”
鱼岚怔怔“哦”了声，然后低下头去。
周绵应该是知道昨天的事了，今天才特意请假过来。
昨天就不该打那个电话的。
呆了几秒钟，他低声开口解释：“昨天比赛之前，我没忍住闻了一下你的信息素，结果被人看到了。”
“他以为我闻的是兴奋剂之类的东西，然后就向裁判那边举报了。”
说话的时候，鱼岚乌黑的头发软软地向下趴着，没有平时里支棱的样子，周绵没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关系。”
“你先吃早饭，然后我们一起去体育馆。”
鱼岚点点头，起床洗漱。
他是藏不住心事的人，一路上情绪都不高，也不怎么说话。
两个人到体育馆的时候，检测机构已经把结果送到裁判组那边了，周绵带着鱼岚到裁判那里，听他们的处理方案。
“选手没有违规行为，接下来的项目正常参加，以往成绩有效。”裁判不冷不热地看了鱼岚一眼，对他昨天的忤逆、顶撞耿耿于怀，又批评了一句，“以后注意点，别做这些容易引人耳目的事，怎么不举报别人就举报你？”
鱼岚扭过头去没说话，嘴唇抿在一起。
周绵轻轻颔首，语气显得冷淡：“谢谢关心，我们会做好分内之事，就不劳烦您挂怀了。”
裁判听了一怔，从这句话里砸嘛出一点不一样的意思来。
还没等他说什么，说话的男生就带着那个看起来就不好招惹的运动员走远了。
周绵低下眼睛看着鱼岚，问他：“下一场比赛是什么时候？”
鱼岚回答说：“我只剩下最后一场了，100米决赛，最后一天。”
周绵道：“这段时间好好休息。”
鱼岚点了点头。
周绵脚步一停，忽然向某个方向望了一眼，轻声问：“是他吗？昨天举报你的那个人。”
从他们两个人踏进体育馆，有个运动员就一直往鱼岚这边看，目光又躲躲闪闪，不敢正视他们。
鱼岚抬起头看了一眼。
他有点忘了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了，但是发型很像，很丑的“西瓜盖”。
他说：“好像是，我记不清楚了。”
看到两个人向他的方向走了过来，那个“西瓜盖”的表情明显变得有些坐立不安。
周绵将随身携带的报告单展开，开口仍然是彬彬有礼的语气：“你好，这是鱼岚的两张检测报告，我想你有必要看一下。”
运动员僵硬地笑了一下，脸上透着股紧张感：“哦，我已经知道了，我们教练跟我说了。”
周绵：“所以，现在可以向他道歉了吗？”
那人梗着脖子没说话。
半晌憋出来一句：“……当时我又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周绵的眼神轻轻一暗。
那人又脸红脖子粗地说：“再说了，我昨天亲眼看到他往鼻子底下放什么东西了，而且是在比赛刚要开始之前，谁看到那种举动都会想到是兴奋剂，我也是合理举报。”
周绵一字一句：“那么，你承认是你主观臆断，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将瓶子里的液体推定为兴奋剂，并且言之凿凿地向裁判组举报，最后有关机构证明是你的判断错误——”
周绵的声音很冷，鱼岚从来没有听过他这样的语气：“你认为这不需要道歉吗？”
“算了周绵。”鱼岚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情绪低沉地说：“……我不需要这种人的道歉。”
其实也没什么。
没有影响他的上一轮成绩。
也不会耽误接下来的决赛。
周绵看了鱼岚一眼，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腕，手心温热柔软，带着某种安抚的意味。
又嗓音沉冷地对那个运动员道：
“你可以这样轻而易举地诋毁一个人，就可以接着去诋毁另一个人。”
“鱼岚在这段时间里遭受的指责和非议，都是因你的盲目自信、信口雌黄而起。”
“如果他中途有比赛，也会直接丧失参赛的资格，甚至造成更严重的结果。”
周绵冷冷的目光扫下来：“——你还认为你不需要道歉吗？”
那个运动员的嘴唇颤了两下，深深低下头去，哑声道：“对不起。”
鱼岚看也不看他，只是抓住了周绵的袖子，低声道：“周绵，我们走吧。”
他不想因为这种人浪费时间。
周绵看向鱼岚抓住他的那只手，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两个人回到他们学校的选手席，运动员和教练都在那儿休息。
其他运动员还不知道周绵过来了，看到他们的学生会主席出现在体育馆，表情都有些惊讶。
“来，坐这边。”教练招呼了一句，又跟其他人道：“周主席专程过来看我们学校的比赛，一会儿咱们一块吃个午饭。”
鱼岚想起什么，抬起头问：“那你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周绵本来打算解决完这件事，当天下午就回学校的。
但鱼岚这样问，他又改变了主意。
他觉得鱼岚的语气里是有期许的。
周绵点了下头。
“那晚上你们两个住一间房？”教练看着周绵，“还是我再给你开一间？”
鱼岚下意识说：“我们两个一间就行。”
反正别人也都是两人一间。
说完又觉得不太好，看向周绵：“……行吗？”
周绵垂下眼睫：“好。”
中午吃完饭，周绵跟鱼岚一起回到房间。
鱼岚看起来情绪仍然很低落，他坐在床上，哑声说：“对不起。”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向周绵道歉，只是想这么做。
又让他担心了，又让他跑了这么远来处理自己的事。
……又给他惹麻烦了。
周绵站在鱼岚的面前，一双深黑的眼睛看着他，眼底流转着温柔的波纹。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
鱼岚低垂着脑袋，一边的脸颊轻轻鼓起，眉心皱着，看起来像是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周绵又用那种像是哄人的语气，在他耳边轻缓地说：“别不高兴了，请你吃甜品好不好？”
鱼岚搓了下有些发热的脸：“我没不高兴，我就是……”
顿了顿，他又问：“你的脖子好了吗？”
周绵点点头，在他身边坐下。
鱼岚用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是要他自己动手“检查”的意思。
他喉结动了动，犹豫了两秒钟，伸手拉下周绵的衣服领口。
确实是痊愈了，保护贴片被摘了下来，那一截脖颈白皙光滑、柔和细腻，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这样观察的距离太近，鱼岚几乎是无意识地凑上去轻轻闻了一下。
鼻尖若有若无地碰到了周绵的后颈。
晚上两个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盖了一张被子。
因为其他的运动员都是这么睡的，鱼岚根本没有多想什么。
只是他早上睁眼的时候有点懵——
可能是因为昨天早上早起，下午又没有休息的缘故，周绵醒的居然比他要晚。
鱼岚醒的时候，周绵还在睡，呼吸沉稳绵长，侧身背对着他。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鱼岚发现自己的手臂竟然搭在周绵的腰上，脸贴着周绵的后颈，整个人几乎是黏在他身上的。
是情人之间才会有的亲密。
“……”鱼岚发誓他昨天晚上睡着的时候绝对不是这个姿势。
可能睡着了之后闻到周绵身上的味道，身体不知不觉就凑过去了。
甚至还……动手动脚。
鱼岚倒吸一口气，轻轻地抬起手，不出一点声响的，把放在他腰上的那条手臂一点一点抽了回来。
然后手脚并用，螃蟹似的，整个人向外平移了二十厘米。
他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躺了五分钟，看到周绵并没有被吵醒、没有要醒来的意思，才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又一天过去，鱼岚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了。
他本来就是没心没肺的性格，没有睡一觉过不去的坎儿，眼睛一闭，第二天自动满血复活。
也可能是因为周绵在身边的缘故。
鱼岚以前看到周绵就烦，恨不得离他能越远越好，但是现在……
他甚至不想周绵离开，一直在他能看到的地方就好了。
鱼岚转过头，仔细端详着周绵的脸庞。
周主席闭着眼睛的时候，显得睫毛格外长，又黑又卷，扇子似的落在眼睑上，嘴唇是桃花那样的薄粉，带着天然的弯曲弧度。
就好像在等什么人吻上去的睡美人一样。
鱼岚忍不住伸手拨了拨他的睫毛。
心想：男生的睫毛还长的这么好看。
周绵的眼皮轻轻地颤了一下，鱼岚马上收回爪子，小心翼翼地，看到没有吵醒他，才转身去洗漱。
鱼岚换了身衣服，到楼下吃饭，不知道周绵早上吃什么，就带了一屉虾仁小笼包，买了杯玉米粥。
回来的时候周绵已经醒了，鱼岚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转头看他：“周绵，我给你带了早饭，你吃一点吧。”
周绵走过去：“谢谢。”
鱼岚看见他就忍不住想起早上醒来的时候他把手放在周绵腰上的那一幕，这会儿难得有点心虚，就坐在旁边看着周绵吃饭。
看着还挺乖。
然后鱼岚发现一个问题。
他不管喝什么——豆浆、牛奶、饮料，都会用吸管弄出叽哩咕噜的声响。
但是周绵喝粥竟然没有一点声音。
鱼岚单手托住下巴，感觉十分好奇。
“我要回学校了。”吃完早饭，周绵对鱼岚说：“接下来的比赛加油，如果有什么事就告诉我。”
鱼岚舔了下唇，问：“如果我总决赛跑了第一，周主席给我什么奖励吗？”
周绵神情一顿，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看着他：“你想要什么？”
鱼岚被他这样近距离地注视着，竟然有一种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周绵都会答应的错觉。
他的嗓子莫名有点发紧，“……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周绵笑了一下：“好。”
周绵来的时候就没带什么东西，这会儿也不用收拾，两个人一起离开了房间。
鱼岚送周绵上车之后，就回了酒店，他自己在房间里无聊，躺在床上逛了逛他们学校的匿名论坛。
——鱼岚本来以为他这两天不在学校，江津高中就不会有他的校园传说了。
结果没想到刚点进论坛，就见到他的“别称”顶在八卦板块的第一页，标题是：“周主席跟校霸实锤了！！”
鱼岚：“…………”
什么“实锤”了？
他怎么不知道？
这些人给他编排的桃花还有完没完了？
鱼岚满头问号又莫名其妙地点进去。
“小道消息：昨天周主席向学校请假，是去市体育馆找鱼岚了，鱼岚最近一个周都在校外比赛，而且据可靠情报，他们两个昨天晚上睡在一个房间里，我他吗直接嗑生嗑死！！ps：听说酒店的床是双人房，剩下的你们自己领会！！”
“卧槽真的假的？？我嗑的cp竟然是真的？？？”
“？？周主席一整晚都跟鱼岚住在一起？？一整晚？？”
“我冰清玉洁的白月光不干净了呜呜呜呜”
“我想知道那一晚上发生了什么！！”
“我有个朋友也想知道啊啊啊啊”
“怪不得昨天一天都没看到周主席啊？”
“这都不锤死？我他吗一脚踹翻这碗狗粮！”
“还好我不识字”
鱼岚：“……………………”
作者有话要说：鱼：？我跟周绵是真的？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001web.net。笔趣阁手机版：https://m.001web.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