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上)_春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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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上)

  二十二

  「喝酒吧。」过了一阵子,陆萱便回复正常的语调说话,脸上也挂着平日那玩世不恭的笑容。

  「别说那些正经的??对了,虽然你们陛下很宠爱他的男宠,但??」罗刹信使打了个嗝,他喝酒之後说起中原话却是更清晰了。他说道:「我国的女人一个个腰粗膀圆,如果丈夫对自己不好甚至还会殴打自己的丈夫。相比之下,那位公子未免太柔弱了,我国的女人都要比他更有男子气慨!当男人当成这样还有什麽意思!你们那个闻萧将军虽然长得像女人,但征战沙场,所向披靡,这才是男人嘛!」

  「公子之前中过毒,後来他的妻子在怀孕期间病死,之後公子的身体便一直不太好。」陆萱喝着酒道:「你们罗刹国的酒真呛鼻,不过一喝就全身热起来了。」

  罗刹信使用力拍了拍陆萱的肩膀,然後解下自己的衣服,陆萱还来不及阻止,罗刹信使己经赤裸着上身,迎着寒风***茸茸的胸膛。

  「有伤风化!」陆萱没好气地说道。

  「陆大人!我们来个摔跤!」罗刹信使扯着陆萱的手臂,陆萱立即拨开他的手臂。

  二人纠缠期间,商柔也悄悄地离开了。凌绿看着商柔低落的侧脸,心里愈发难过。他心想,待会一定要把公子所受的委屈都告诉陛下,好让陛下还公子一个公道。

  天空又下起鹅毛似的漫天大雪,商柔垂头往前走,宫灯在积雪上投落一道又一道孤单的昏暗影子,他只是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丝毫没有留意凌绿正大声叫唤着。

  待商柔回过神时,他已经几乎碰上太后的辇车。太后坐在辇车上,正高高在上地看着他,眼神极为冷淡,甚至是不屑,丝毫没有昔日的关怀亲切。

  「妾身??参见太后。」商柔跪在辇车前,自他入宫以来,他一直极力避免跟太后见面,幸好他身为男人,不用跟其他妃嫔时常到烟柳宫向太后请安。

  「妾身?好一个妾身,还真的把自己当成女人了。」太后站起来,宫女扶着她的手臂,冷冷地说道:「得了合和的真心,却上了陛下的龙床,商柔你还真的是左右逢源。」

  商柔全身发抖,从来没有人在他的面前挑明这件事,现在太后却把一切都暴露出来。

  他埋怨牧晚馥的薄情,但自己对於合和公主不也是如此无情?

  「丧期还没有过去,你就急不及待要跟陛下双宿双栖吗?」太后尖利的指甲托着商柔的下巴,商柔被逼抬头看着她。雪愈来愈大,他跪在雪中的双膝已经失去知觉。

  「合和九泉之下若是有知,知道自己的夫君竟然甘愿为妃,雌伏承欢於自己的弟弟身下,她该有多失望!」

  商柔的牙关在颤抖,他内心深处的伤口在雪夜中被无情地撕裂。

  「荡妇!」太后重重地左右开弓,啪啪地掴了商柔两巴掌,她的五指都戴着指环,指环的棱角划伤商柔的脸颊,三四道血痕沿着惨白的脸颊流下来。

  商柔的身体经历中毒和合和公主之死,本就大不如前,竟然被掴得倒在雪上,凌绿心里着急得很,却又不敢上前扶起商柔。

  太后没有再理会商柔,径自回到辇车里坐着。

  辇车从商柔身边经过,雪依然下个不停,彷佛要把商柔淹没。

  凌绿连忙上前扶起商柔,拿出手帕为商柔擦去脸上的鲜血,急急地说道:「公子,我们快点回宫吧。」

  商柔的双颊都红肿着火辣辣的掌印,他虚弱地摇头道:「让我跪着吧??太后说得对,是我放荡无耻,在合和公主怀孕期间勾引陛下,害得她病重而死,我欠了她,都是我的错。」

  「公子怎麽能够这样说!难道陛下就没有责任吗?公主殿下是他的姐姐,您是他的姐夫,陛下放任自己跟公子在一起,他也错了。」

  「你这些话暗地里说说就好了。」商柔靠着凌绿说道:「陛下怜惜我对他的痴心妄想,所以才纵容我的行为,他??从来都不想伤害任何人的。」

  凌绿扶着商柔回到玉华宫里,才得知瀚海殿里传来消息,牧晚馥今夜改去闻萧嫣那里。

  商柔听到这消息也没有什麽反应,只是失魂落魄地任由凌绿为自己解去衣服,按到载满热水的浴盆里被他洗个乾净,再从浴盆里提出来,被他侍候穿衣服,擦净头发,再塞到暖洋洋的被窝里,最後为他被划伤的脸颊和被冻伤的膝盖敷药。

  「公子,您早点休息吧。」为商柔敷药之後,凌绿便说道。

  商柔双手抱着被子,呆呆地点头。

  凌绿叹了口气,摸摸商柔的脑袋道:「别想太多了。」

  商柔抬头看着凌绿,突然怯怯地道:「凌绿,你今天可以陪着我吗?」

  凌绿连连摇手,这张床岂是他能够上的。

  「就??坐在一旁,等我睡着了,你再离开。」商柔几乎是哀求了。

  凌绿唯有点点头,今夜公子最想看见的是陛下,而最应该陪伴公子的也是陛下,然而陛下却在另一处温柔乡里,对公子的悲伤漠不关心。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公子,小的派人到新燕宫找陛下过来吧。您受了那麽大的委屈,贵妃娘娘善良大方,想必不会阻止陛下来找您的。」

  「不用了??他对我已经很好了,我不能向他要求太多。」商柔摇头,他不想沦落为一个争夺君王宠爱的妃嫔。

  凌绿唯有吹灭蜡烛,侍候商柔躺下来。商柔今夜睡得不安稳,好几次都呼唤着合和公主的名字,从恶梦中惊醒。

  窗外风雪久久不歇,寒风凛冽,彷佛是谁在啜泣着。

  本来商柔只是混杂在人的群中来观战的,现在他倒是一战成名了,大家都在猜测这让君王如此在意的男宠到底是什麽人,有些人已经认出商柔的样貌,但当然他们也是三绒其口,既然牧晚馥说商柔是芳菲,那他就是芳菲,而不是昔日君王的姐夫驸马。

  牧晚馥断断续续也有看望商柔,商柔虽然没有完全听从凌绿的劝告,但他的确渐渐学会讨好牧晚馥—以一个妃嫔的身份,以一个侍妾的身份。商柔从未在他面前提起当天所受的委屈,甚至会花尽心思使他欢喜。

  提起当日斗兽场的意外,牧晚馥本想重罚负责建造斗兽场的工人,商柔却说道:「一场意外而已,谁想到那黑熊的力气那麽大呢?中原以前也没见过这麽大的黑熊啊。」

  「明明几乎被黑熊杀了,怎麽还有心思替这些下人求情?」

  「意外只是无心之失。」商柔靠着牧晚馥,甜甜地笑道:「而且您不是来救了我吗?」

  牧晚馥捏了捏商柔的鼻子,叹道:「罢了,就把这群工人各打五十大板,再逐出京城吧。」

  侍寝过後,商柔按照规矩先下床沐浴更衣,然後再侍候牧晚馥更衣。他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把沉重而华贵的紫玉冠戴好在牧晚馥的头上,他的眼神极为认真,甚至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再三把紫玉冠的位置调整妥当,生怕弄歪了会有损牧晚馥的颜面。

  牧晚馥稍稍弯身方便商柔动作,淡淡的茉莉花香随之钻到商柔的鼻子里。

  商柔把紫玉冠戴好之後,牧晚馥便往门口走去,商柔跪在地上恭送他离开,他刚刚擦乾的黑发只拿碧玉簪挽起来,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长衫。

  凌绿跪在商柔身後,偷眼看着商柔,生怕他哪里出错,他又悄悄地看着牧晚馥,只看见牧晚馥来到门扉处时稍稍回身,他仔细看着商柔的衣着,目光落在对方低垂的脸容上,然後微微一笑。

  逆光之中,牧晚馥的笑意极温柔,破晓的晨曦映落在他明媚的眼波中,搅动了一池本该静止的春水,然而商柔却按照规矩垂下头来,没有抬头看他的君王,只隐约看到地上的影子稍作停顿,但他也没有多想。

  当牧晚馥离开之後,商柔站起来,他还来不及叫凌绿把早膳送上来,凌绿就抓着他的手臂道:「公子!以後您得多穿这颜色的衣服!」

  「为什麽?」商柔不甚在意衣着,通常都是凌绿给他挑衣服。

  「刚才陛下临走之前在对着您笑!还多看了您的衣服几眼!明显是喜欢这衣着!」凌绿连连点头。

  「恭送陛下不是也得低头的吗??」

  「在皇宫里呆得久,就知道该如何在低头的时候偷看其他人的脸色。」凌绿得意洋洋地说道。

  商柔似懂非懂地点头。

  几天之後的早上,赵公公亲自来玉华宫传旨,说牧晚馥今夜会来到玉华宫,商柔正好坐在软榻上打瞌睡,他还来不及激动,凌绿就连连感谢赵公公,还把赵公公拉到一旁跟他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大堆。商柔坐在软榻上,隐约觉得或许凌绿才是牧晚馥的男宠。

  「陛下那脾气你也不是不懂,可别乱猜他的心思,他会不高兴的。」赵公公拿拂尘戳了戳凌绿的小脑袋,又看着商柔微笑道:「像公子这样就刚刚好了。」

  商柔依然一脸迷惑。

  赵公公离开之後,凌绿转头望向商柔。商柔渐渐反应过来,陛下要来看望他了,如同笼中的金丝雀得到喂食,商柔高兴地笑着站起来,本来灰暗的眼神也泛起光芒。

  「我们今天得好好准备。」凌绿也笑起来,他的公子就是那麽单纯地喜欢陛下,不为陛下的权势滔天,也不为自己的宠冠六宫,就只为了陛下的几分在意。

  商柔用力地点点头,凌绿忙着从梳妆台下的抽屉不知道在找什麽,他则开始思考今天晚膳该吃什麽。他刚想到一半,凌绿就神秘兮兮地把几瓶药膏和一本书塞到商柔手里。

  「这是什麽东西?」

  「这些好东西是柳婕妤前几天派人送来的。」凌绿靠在商柔耳边低声道:「把这些药膏用在那些地方,会让陛下更高兴。那本书是教你如何让陛下更尽兴的。」

  商柔吓了一跳,几乎把药膏摔到地上,这柳月媚平日安安静静的,没想到原来是一鸣惊人。

  「公子,这些药膏可不便宜,民间妇人千金才求得一瓶呢。」凌绿挤眉弄眼,他说道:「公子,待会小的替您上药。」

  商柔突然想起闻萧伶那句「以色事人者」,又想起他英姿飒爽地站在斗兽场里,阳光照亮他的红衣如火,身形笔直得像一杆枪,手执着杀人利器,当时牧晚馥的眼神的确是带着欣赏的。

  不是靠着外貌,不是靠着身世,单是靠着能力气度,已经足以使无数人折腰。

  「我不用这个。」商柔把药膏和书还给凌绿,凌绿看得出商柔有点不悦,便没有再劝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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