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页_剪刀上的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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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vy!」

  肖桓大叫了出来,他拨开树枝就跑向前去。介希听到声音,也跟着跑了过去。

  两人在水池旁边停了下来,那是疗养院的西边,有座装饰用的小水池,池里养着小只的金鱼,在那人的脚边游来游去。阳光从树的细缝间参差落下,照在少年苍白的脸上,他就穿着疗养院发放的全白睡衣,□□着双足,在水池中心张开双臂,脸上挂着清浅的笑,闭着眼睛迎着风,不知道在倾听些什么。

  介希不禁有些屏息,他觉得眼前的景象,真像是一只美丽的白鸟,停伫在水池里,下一刻就要自由地展翅高飞。

  少年全身都湿透了,头发上淌着水珠,金鱼在他脚边穿梭着。肖桓再也忍不住了,他拿起大毛巾冲向前去,一把就把那个娇小的青年裹进怀里,

  「Ivy!你怎可以乱跑呢?」他半带关心地责备着,又抱紧了他。怀里的少年扭动了一下,从毛巾里冒出了脸,朝着肖桓笑着:

  「听,你听,快听!」

  肖桓朝他指得方向一看,发现那里空无一物。他也习惯这种情况,于是又转回头,把瘦小的少年抱起来:

  「什么也没有啊,Ivy,先跟我回去,把自己冲干净。你以前的朋友来看你了。」少年却不依地挣扎起来,赤着足跳下肖桓的怀抱,又固执地站到水池里:

  「你听,你听嘛!Tim在和我说话,你听他的声音!」

  肖桓叹了口气,把大毛巾挂在手臂上,放弃似地看着少年又重新张开双臂,在水池里闭起眼睛。介希走到他身边,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少年:

  「这是……」

  「吓到你了吧?」

  肖桓又苦笑了一下,眼睛仍然不离少年左右,深怕他出什么闪失:「上次你见到他,应该是在医院里吧?那时候他还一句话都不会说,现在却变成这样。」

  「Ivy,是……」介希不确定地瞇起眼。

  「啊,是他在那出戏里的名字。」

  肖桓难掩苦涩地说着,对介希点了一下头,

  「自从发生那件事后,他就只对这个名字有反应,就算你叫他再多次习齐、小齐,他都像没听到一样,只有叫他Ivy,他才会理你。他好像完全以为自己是那个人,年龄也好、性格也好,都留在那部戏里,好像还在舞台上一样。」

  水池里的习齐忽然雀跃地笑了起来,惊得一群小鸟在他身侧高飞。

  三年半前,也就是那出「剪刀上的蘑菇」公演时,习齐在戏的最后,也就是Ivy把剪刀刺进Tim的眼球那一幕里,自己换了真的剪刀,用尽所有的力气,把剪刀狠狠刺进了罐子的眼窝里,直达脑部,让罐子活生生被刺死在舞台上。

  罐子在布幕拉下前就断了气。剧组的人员反应过来,惊慌地聚上台时,只听见罐子微不可闻的、彷佛告白般的细语:「谢谢你。」

  鲜血和□□溅的整个舞台都是,习齐的双手染满了鲜血,像坏掉的娃娃一般坐倒在地。他看着罐子的尸体,没有动也没有哭泣,直到剧组的人来把他拖走,他才凝视着罐子被掩盖的身体,勾起唇角笑了:

  「不客气,Tim。」

  警察本来以杀人罪嫌处理,但是经过医生诊断的结果,习齐在舞台上的状态已经不正常,那之后也像个疯子一样,连叫他名字也没有反应,所以判定习齐没有识别能力,送进了精神疾病相关的机构治疗。过了一年,又转送到另一间的疗养院。

  这件事一直被保密着,没有人知道舞台上那一幕是真的。罐子的尸体被低调地殓葬了,和Knob一起火化,据说女王打算把他们葬在同一个地方。

  肖桓接手所有习齐的照顾工作,两年半后,透过习斋和教会的介绍,把习齐安置在现在的疗养院。离习斋工作的地方很近,而且风景很漂亮,肖桓一看就觉得喜欢,他用这几年的积蓄,还有戏剧学院那里来的捐款,让习齐在这里长期接受治疗和赡养。

  「竟然已经快四年了……自从公演之后。」

  肖桓在回疗养院的路上感慨地说着。习齐又在水池里待了一阵,终于肯爬上肖桓的手臂,被他半抱着回房间去。还指着路上的花卉,高兴地对肖桓喊着:

  「蘑菇!蘑菇!先生,你看!这里到—处都开满了蘑菇!」

  介希觉得不止心志,习齐的身体彷佛也停止成长了,他和那么多年前,自己在舞台上看到的Ivy,一样天真、一般年轻,

  「嗯,是啊,我毕业了嘛!」

  介希有些沉重地说。看着肖桓把习齐放到床上,替躁动的他脱了上衣,用湿毛巾替他擦拭身体,把毛巾在水盆里汲干,又替他换上新的白色睡衣。那期间习齐一直像个孩子般动来动去,嘴里说着没人懂的话语,

  「……所以连瑜,都已经过世四年了啊。」

  肖桓帮习齐盖上毯子,微不可闻地一叹。他看了放在桌上的相框一眼,

  「瑜,小齐的同学来探望小齐了,叫介希,是以前小齐的老朋友。刚刚小齐还乱跑到水池边,害我吓了一跳,还好有他的朋友帮忙一起找。」

  他看着相框里戴着眼镜、笑得十分温柔的大哥,例行地轻声报告。

  把那幢两层楼的房子卖掉后,除了一些必须的日用品,肖桓几乎没留下什么东西,连他最喜欢的红色跑车在内,全都一点不剩地卖了。卖不掉的东西就用烧的,最后只留下这张照片,这张四个人一起出游动物园的照片。

  公演之后过不了多久,有学生在活动会馆的洼地里,发现了肖瑜的尸体,马上就从身上的证件找到了死者的身份,通知肖桓来指认。

  肖桓一看到尸体,心里就有数,他只是简短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警察问他肖瑜有没有和什么人结怨,有没有想到什么可能的凶手时,肖桓就正色说:

  大哥一生循规蹈矩,没有人会怨恨他的。

  好像就在差不多同一天,新闻播报警方破获了本市最大的卖淫集团。据报是有「善良市民」提供线索,经过警方夙夜匪懈、抽丝剥茧的侦查后,终于水落石出,成功地逮补了组头若干人之类的。

  市民都称赞警方,让他们拥有一个没有色情、没有妓女的好都市,保护我们下一代孩童的视听,真是好了不起。

  介希看着换了干净的睡衣,被肖桓哄着吃起三明治的习齐,有些迟疑地蹲到他的面前,握住了他的手:

  「阿齐,是我,我是阿希,我来看你了。」

  习齐却甩开了他的手,像是没听到似的,眼神飘忽地在室内逡巡着。介希求救似地看了肖桓一眼,肖桓就摇了摇头:

  「没有用的,我试过很多次了,甚至用很凶的声音告诉他,你叫习齐,不是Ivy,但他还是没有反应。我对他动粗的话,他就会吓哭,像剧本里一样。」

  他搔了搔头,「我甚至想过,如果重现……被我侵犯的情景,会不会就会忽然回复记忆,而且还真的动手做了,但是也没有用。我脱了他的衣服他就开始大哭,引来了疗养院所有人。不过,就算不是这样,现在的我也做不下去。」肖桓又苦笑了一声。

  介希只好拉着他的手,唤了一声:「Ivy,Ivy。」习齐总算低下头来,看了介希的脸一眼,疑惑地歪了歪头,随即扬起了笑:

  「呀,先生,今天天气真好。」

  介希听着像台词一般的语气,眼眶禁不住红了。他握紧了习齐苍白的指:

  「我是阿希,你记得吗?就是那个摇滚乐团的介希。」

  他见习齐没有反应,只是恍惚地看着他,抿了一下唇又说:

  「我毕业了,阿齐,我从戏剧学院毕业了喔。我成功地活过四年了,虽然被当掉了一些科目,不过总算是安全滑垒。我毕业啰,像你当年跟我说的一样,快快乐乐、平安地渡过四年大学生活了。」

  他强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湿滑,扬起一丝唇角,

  「阿齐,我跟你说,毕业之后,我就要结婚了,嗯,就是跟小咩,小咩她今年春天怀孕了,我妈为了兰姊的事情,到现在一直都无法释怀,我想我要是娶个老婆,替他生个孙女,她应该就会慢慢走出来了。」他看着习齐漫不经心的双眼:

  「我找到一家幕后制作公司的工作,小咩也找到了一些零工,之后我们都是社会人了,变成大人了。阿齐,你会怀念大学时代吗?我想我一定会很怀念吧!活动中心也好、中央剧场也好,还有那个大阶梯——阿齐,在那些地方,有我们好多好多的回忆,也有数不尽的青春,这些即使在很久以后,一定都还会是很美的回忆的。」

  介希的眼泪,终于滚下了脸颊。小咩一直站在房间门口看他,此时也走了进来,双手搭在他肩上看着他,

  「所以你快点想起来,快点想起来好不好?阿齐?舞台虽然真的很棒,但也不能一直留在上面,就像青春虽然美好,但人总是要长大啊!阿齐,你看看我,我是阿希,你一定认得我的,好不好?好不好?」

  但始终没有回答,只有介希抓着床柱的呜咽声,回响在寂静的白色房间中。

  送介希离开疗养院时,只有肖桓一个人。习齐跟着护理人员去做每日例行的治疗了,说是治疗,其实也只是问一下问题,量量血压,判定病人有没有自伤或伤人倾向,有的话就要转送或特别看护而已。

  「肖哥……今天谢谢你。」

  介希和小咩双双鞠了个躬。肖桓记得三年多前,第一次看见习齐这个朋友时,还是着染着头发、穿着皮衣,口上叨根烟的摇滚小子。结果出了社会,倒忽然正经起来,头发染回了正经的颜色,就连辞令也变得恭敬有礼。

  任何人都曾年轻过、荒唐过,有人说,不曾荒唐就没有青春,也只有青春,才能允许荒唐、允许「犯错」。肖桓相信自己也有这么段时期,只是现在,他和介希都走回来了,回到这个一切如实的正常世界。

  只是,在这之中,总有一些人,被遗留在城市的边缘。再也回不来了。

  那不是他们的错,也不是世界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

  因为就连肖桓也无法断言,眼前这个正经八百的有为青年,和当年那个燃烧青春、燃烧热情,在舞台上挥洒着生命的男孩,究竟哪一个比较美丽。

  「对了,女王……就是以前习齐的老师虞诚,要我代他向他问个好。」

  坐上那台看起来快断气的中古车前,介希摇下车窗说。肖桓点了点头,说:

  「之前有个男人来探望过小齐,戴眼镜的,好像是小齐剧组的成员,有跟我讲过同样的话。」

  肖桓比了一下眼镜的模样。介希「喔」了一声,笑着说:

  「是小鱼……我二哥的男朋友吧?听说那位学长终于把小鱼追上手了,花了这么多年,七年耶!真是不简单,要是我的话一定没这耐性。希望他们可以过得了我妈这一关,不过我妈经历过兰姊的事,应该也不会再这么反对他们两个了……」

  介希叹了口气,又说,

  「虞老师听说最近超忙,很多戏剧科都请他去指导学生,他本来想亲自来看习齐。但一来这里太远了,二来……女王好像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他慢慢地说,

  「他在那出戏之后,据说就再也不当导演了。剪刀上的蘑菇让他声名远播,但也成了他戏剧生涯最后一部戏。」他看着山岚那头的余辉,感慨地瞇起眼睛:

  「也难怪,因为那出戏的两个主角演员,都在舞台上死去了。」

  他看着肖桓,又笑了一笑:「不过,听说这个剧本被很多剧团注意到,国内外都有,过不了多久,应该可以在很多地方欣赏到。这个剧组,真的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哟,如果阿齐有一天醒过来的话,请务必代我这样告诉他。」他眼眶又涨红了。

  目送介希和小咩的车影消失在山坡那头,肖桓一个人踏着暮色,走回疗养院的大门口。刚走进玄关,习齐的身影就迎面扑了过来,他整个人投到肖桓怀里,把他吓了一跳:

  「怎么了,Ivy?」

  「送你!先生,这个送给你!」

  习齐举高手里的东西,肖桓发觉那是庭院里的花,被习齐胡乱折了,就这样凑成一束外观凄惨的捧花。

  肖桓失笑地接过,自从来到这疗养院后,习齐虽然不太认得他是谁,因为他不是舞台上的角色,但总会时不时拣一些石头、折一些花,甚至用报纸剪蘑菇来送给他。似乎隐约之中,他也知道肖桓是照顾自己的人,以此来表达感谢之情。

  肖桓觉得有些感慨,又有些讽刺。只有在这种状态下,他在习齐眼中,才不是恶魔、□□犯,而至少是个值得感激的陌生人。

  他和开心的习齐一起走回房间,把习齐送上床,打算念书给他听时,手机却响了起来。肖桓把他从口袋里拿出来,看见来电显示,脸色微微一沉。

  他把房间门从外锁上,走到长廊外,接通了手机,

  「喂,习斋。什么事?」他冷淡地说。

  「桓哥,你现在都不叫我小斋啦?」

  电话那头传来习斋略显成熟、低笑着的嗓音。他笑了一阵,才重新开口:

  「齐哥呢?他还好吗?」

  「他很好,老样子。」

  肖桓平静地说。习斋的声音又充满笑意,

  「不要这么冷淡嘛!桓哥,至少你们现在能找到这么好的疗养院,我也有功劳啊,我现在正在想要不要替齐哥找点乐子,他每天和你关在小房间里应该很无聊吧!」

  「不用你多费心,你还是忙你的工作就行。」肖桓说。

  习斋从那所启明学校顺利毕业,被那里的主任辗转介绍,现在从事盲人图书转译的工作,利用网络,把以往是纸本的点字书籍,转换成有声书、有声的软件,让一般的弱视孩童,只要有计算机,也可以在家里靠着家长的协助自行学习。

  习斋现在是他们的工作人员,由于他记忆力好、人又灵敏,据说很受看重。他的脚经过努力复健,现在已经可以靠着拐杖自行移动,连复健中心的医生都说这个伤员的意志力惊人,毅力也很够。更可怕的是那一股征服一切、连自己命运也要打倒的执着。

  肖桓听说他好像还和男人同居,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但是男人经常更换就是了,总之肖桓一点也不担心习斋这种人。

  习斋笑了一阵,忽然放柔了声音:

  「桓哥。」

  他叫了一声,肖桓立刻防备起来。启明学校的辅导员和肖桓说过习齐在公演前,曾经到那里一趟的事情后,肖桓就亲自逼问过习斋,也知道了一切。

  那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习斋失去了视力,却看得比谁都清楚,

  「你觉得齐哥会变成这样,是我的错吗?」

  他笑着问道。肖桓愣了一下,随即咬住了牙,

  「不。」他很快地答。他顿了一下,紧绷的身子也放软下来,

  「小斋,不是你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如果这是个故事,在结束的时候,没有任何人会受到苛责。」

  习斋闻言沉默了下来,过了很久,才有些干涩地开口:「我下星期放假,会去看齐哥。」他的声音变得略微压抑,半晌又说,

  「桓哥,我有时候会想,变成这样,对齐哥来讲,说不定还比较好。」

  永远活在舞台上的世界,活在永远不会结束、不会谢幕的舞台上。

  那说不定,也是一个出口,一个可以呼吸的角落。

  「桓哥,你打算一直留在那里吗?」

  聊了一些近况后,习斋又问。肖桓愣了一下,

  「对啊,我不待在这里,谁照顾小齐?」

  「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桓哥,如果齐哥一辈子都这样……十年、二十年,甚至你和我、还有他都老了以后,还是这个样子,你还是要陪着他吗?」

  肖桓深吸了口气,拿着手机仰起了头,

  「啊,是啊。」他笑了一下,宛如夕阳光辉般灿烂:

  「这是我亏欠他的,小斋,我会用我一辈子来偿还他。」

  拿着习齐送给他的花束,挂了电话,肖桓在走廊的镜子上调整了自己的表情,确定眼眶里没有半点眼泪,才开锁走了进去。进去却发现习齐竟不在床上,他吓了一跳,担心他会不会跳窗逃走,仔细看了一下,才发觉习齐缩在角落里。

  肖桓忙走向他,发觉他缩成一团,窝在墙角里,竟似微微发着抖。

  「Ivy?」

  他试着叫他一声,习齐惊吓似地抬起头。肖桓发现他脸上全是泪痕,他吓了一跳,化身成Ivy的习齐几乎很少哭,除非有人对他暴力相向时,他才会哭叫着抗拒。

  他向习齐伸出手,习齐就任由他从肩膀把他架起来,抱回床上去坐着。他仍然流泪流个不停,彷佛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抓着被子的手发着抖。

  「Ivy,为什么哭呢?是不喜欢一个人吗?」

  肖桓温柔地问着,犹豫了一下,才俯下身来,在习齐的额上吻了一下。三年多来,肖桓就连吻习齐的唇也不曾做过,断绝一切性意味的行为。虽然现在的习齐,只要温和地对待他的话,不管做什么他都不懂得反抗,但是肖桓还是什么都没做。

  习齐依旧流着泪,半晌才举起了手,笨拙地拭着眼泪,

  「为……为什么呢?」他抬起头来看着肖桓,好像也很困惑似地:

  「先生,我为什么哭呢?我……我不明白,我也不明白……」

  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似的,一边拭着,一边又流出新的眼泪。肖桓就这样陪在他的身边,替他拭着泪水,

  「总觉得,好像这里……还有这里,缺了一个口,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见了似的……先生,我是不是生病了?先生,来这个垃圾场前,我是不是有过另一个名字?」

  他一手抓着自己的胸口,一手抓着肖桓的臂,着急地询问着。

  肖桓看着他,捧住他的面颊,半晌把他整个人拥进怀里,很轻、很柔地笑了:

  「不,Ivy,你就是Ivy,不会是别人。不用多想,快快乐乐地当你的Ivy就好。」

  他反复着这样的言语,直到习齐用泪目狐疑地望着他,躺回床上为止。而他兀自抚着他的额发,和他说着古老的故事,直到他的眼皮渐沉,静静地堕入梦乡。自从来到这个疗养院后,每晚每晚,习齐都睡得比以前任一个时候还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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