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宿双星吉凶相间_53.野麦子_三十六骑(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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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宿双星吉凶相间_53.野麦子

  53.野麦子

  耿恭早在腿上缠了绷带,手臂反而没事,但几颗狼牙已经嵌在他的铁护腕里。

  耿恭换了一匹备骑的莎车马,却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青”。

  “虎头,看清楚了,它可是匹白马!”柳盆子没心没肺地叫,没留心虎头跑在最前,在马背上绝不回头,因为泪流了满脸。

  耿恭想起他的二哥来,那个沉默寡言,若干年都为天子牧马的龙马监。他少时去二哥那里玩,二哥说教他骑马和认马,他笑说马谁不会骑?二哥却说:“不会认马就不会骑马。你看这匹,几马同槽,它绝不会去猪狗般地争食,依然昂首抖鬃,说明它的志向不在槽枥之间,而是千里之外。这样的马也会认人,只要你体会它的高贵之心,与它同体同德,它会为你无论多危险的地方都敢踏足,至死都不会停步。战场上,骏马大多不是战死的,而是为了主人绝不停息而累死的——这就是马的德行。”

  马队跑出山梁遮蔽,视野陡然金黄,满满登登的金黄!砸在所有人眼里。

  一月成行,二月见绿,三月苗长,四月穗成,五月露芒,六月金黄……

  在使团面前,是一片延绵千亩的金色麦田。

  细看,这麦子远比汉地的要高,能达到人的胸部,麦穗却比汉地的细小,但芒须更长。麦田里间杂着淡黄的蒿草,几乎比人还高。

  “这麦田里怎么有这么多草?”齐欢皱眉道。

  “这是野麦子。”向导说,“我们来到麦子地了。”

  “路还对?”耿恭问。

  向导前后张望了一下:“狼群堵了直路,我们穿过麦田,绕一下也行。”

  “穿过去!”班超一挥马鞭,三十六骑驰进了茂密的麦田,像犁出了几十道缝隙,向深处延伸,但身后的缝隙在慢慢合拢。麦田在风里展出水样的波纹,三十六骑的身影仿佛在麦浪起伏中颠簸摇摆,忽隐忽现。

  在高及马背的滚滚麦浪中奔驰,就像在金色的巨毯上飘移。乌云越压越低,浓重的铅灰色的天幕下,汹涌的麦田越发灿烂得刺眼。

  使团将速度放慢下来,发现麦芒原来是会伤马的,给马的腰身留下了许多细小的口子。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野麦田?”班超和向导聊起来。

  “据说吧,两百年前,你们汉人,就有一支军团在这儿屯田,前前后后屯了一百年吧。一代一代的,生了许多孩子。有一天突然就被灭了,留下的麦田就自己疯长了一百年,变成这样。周围的人管这叫鬼麦子。因为麦子没人管,也不该长成这样高这样密的,所以就有人说,是汉军的鬼魂在继续种麦子,还越种越多。”

  “谁灭的?”

  向导有些尴尬:“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匈奴吧?”

  没说几句,如丝的细雨飘了下来,细得几乎看不见,却击落了许多空气中的灰尘,所以大家都闻到了刚落雨时水汽混合尘土的那种味道,随后却是浓烈的麦香弥漫开来,腾起淡淡的雾气。

  这种雨最难防备,本都不当一回事,也懒得拿雨具,不经意间,却湿透了衣衫。走着走着,左右常有异响,众人拔刀张弓,发现却是飞鸟扑棱棱地飞出。原来麦田里的鸟窝极多,在它们眼里,使团才是不速之客。如此大家逐渐才习惯了这时时到来的一惊一乍。雾气越来越浓,使团不再有人说话,只有瑟瑟的马蹄踏倒麦秆的声音。

  如此走了半个时辰,齐欢突然喝了句:“不对!都停下!”

  齐欢跳下了马,来到队伍的最前方,在麦田里扶起几株倒下的麦秆,还伏身闻了闻,还有植物汁液迸发的青气。

  “这是我们前面踩倒过的,我们在转圈!”齐欢站直了身形,斗笠很大,倒像极了耕种的农人。

  班超一惊,而耿恭脚上一蹬,就站在了马鞍上,极目四望,才发现雨雾早已朦胧了视觉边界,八方只有鲜黄湿漉的麦田,却看不到远山或其他方向的参照物。班昭也看了看,对班超摇头:“完全看不到什么特殊的晕光。”也就是说,三十六骑在麦田里迷失了方向。

  “继续走,”班超指了一个方向,沉声命令,“边走边做记号。”

  马上有羽林卫在一株一人多高的、比较突出的蒿草上扎了一条红布条,走出七八十步,又寻株高枝扎了布条,再走七八十步,第一处的红布记号已在视野中影影绰绰,眼看就要失去,立时再做记号,与前两个保持一条直线,如此在麦田中就可保持一个方向前行。

  如此又走了小半个时辰,麦田依然看不到尽头,三十六骑就像一串莽撞的石子,滚进了一个金色的梦境里。

  “要出来了!”有人欢叫。

  前面的人的确发现麦田开始稀疏,而且被分割成了好多小块。队伍开始加速,这应该是到了野麦田的边缘处了,跨过这些零散的麦子区域,应该就是“陆地”了。走了一百来步又觉得不对,麦田又开始茂盛了,而且那些区块之间的麦子又好像太齐整,像是人工犁出来的一般。

  齐欢又跳下马来,稍做观察,就发现麦子的区块之间其实是被人割倒了,细看泥里的麦茬儿,倒也不是刚割的,但也不会太久,顶多有个十天吧。齐欢顺着这些伏麦来回地走,才发现麦田里充斥着这种人工走廊,纵横交错,在远处却因都是金黄满眼,反而看不出来。

  这些割出的“走廊”没一条是直的,都是弧形的,但弧形的通道相互交叉,在其中行走最易迷失方向。如果这时有人能在足够的高处俯瞰,就能看出,这些倒伏的麦子和直立麦子,形成了一个复杂的“麦田圈”图案——一个圆圈套着一个圆圈,一个圆圈切入其他的圆圈……层层叠叠,占了方圆数里。

  “快撤!”齐欢惊惧地喊,“原路退回去!这是迷阵!”

  使团也不慌乱,还是队尾变成队首,向原路返回,走了不过几十步,就有羽林卫高喊:“记号不见了!”

  耿恭立刻下马,伏地而听,半晌,沾了一脸泥站了起来苦笑:“我都听见田鼠打洞了,也听不出什么其

  他异动来。”

  “收拢队形!”班超喊,四周看了看,“肯定是有人不想我们出去。有雨声,还有惊鸟扑飞的掩护,那人只要现在趴着不动,我们就一时找不到他。”

  柳盆子也有些挫折:“这人只怕是一直跟着我们,就算有些干扰和麦田掩护,他能在百步之内一直砍掉我们的记号而不被发现,肯定是个潜行高手!”说罢,看了一眼仙奴。仙奴缓缓颔首,那双漂亮的蓝眼,像豹子一样眯起来,观察着四周。

  班超和齐欢迅速地纵马在阵边跑了几个来回,又会合在一起。他俩算是三十六骑里最懂阵法的。

  “有些像奇门遁甲,但又不太相同。”齐欢沉吟道。

  “不是奇门遁甲。”班超摇头,“奇门一千零八十种局相,无一种与此相同。”

  齐欢惊道:“一千零八十种局相你都记得?”

  “死记硬背罢了,未必了解其中的窍要。”

  “那也很厉害了,”齐欢由衷地感叹,“不识阵就切忌深入,还是慢慢退出稳妥。”

  诸人知道已陷入了局中,都谨慎起来,随着班超和齐欢的指点,一步步地向阵外退却。如此却忽略了那些无人骑的莎车驹,这些马不通危险,有几匹就离队伍远了些。突然那离队伍最远的马凄厉地嘶鸣起来,而它身边的另一匹,似受了惊,狂呼着向远处奔逃。

  几个动作最快的人,都拔了兵器突了过去,但见一匹马倒在麦田里,一条后腿骨肉撕裂、鲜血淋漓,挣扎不已。而那奔远的惊马,在麦田只能看见它高昂的脖子,突然也嘶叫惨呼、蹦跳不已,随后没入麦田,再无声息。

  是狼!大家几乎都面无人色,那几百头狼也追到麦田里了,而且就在身边左右潜伏着。

  三十六骑在荒野里被群狼追堵时,都不曾害怕,但现在不同了。狼的身形高不过三尺,在麦田中潜行,完全看不见踪迹,不到身前不可能发现。如此,哪怕是耿恭这样的神箭手,也毫无用武之地,狼的危险性陡然增加了一倍还不止。可怕的是这些狼并不盲目进攻,稍有马匹落单,就即刻围杀;遇到回击,又全部隐没。

  三十六骑只能全神戒备,越聚越紧。齐欢喝了一声:“把麦子伐了!”手上的银锤一抖,展开了一个由三十六把柳叶刀锋组成的“翅膀”,向麦子卷去,几下,麦子就倒伏一片。众人当下醒悟,刀剑都向麦子砍去,不一会儿就清出了一大片空地,就是有狼偷袭,也会现出身形,给大家反应的时间。

  向导有点崩溃,立在空地的中央,拢着马群,颤声道:“狼怎么会跟来呢?一般狼王死了,那些狼只会撕咬争斗一番,直到再选出个狼王才会再次集结起来。”

  “我也觉得奇怪,”班超回头看了一眼麦田里布好的迷阵,“我们从遇见狼群开始,它们就赶着我们跑,好像就是为了把我们赶进麦田,在麦田里方是它们的绝杀之地。可是狼毕竟是畜生,不可能布阵,也不可能毁掉我们的记号。那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在役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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