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坷归程_92.死局_三十六骑(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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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坷归程_92.死局

  92.死局

  隼王拨回马头,静静地看着班超。

  班超指着那些还站在带帆滑板上的那些人:“他们好厉害,没他们我们可能就跑了。”

  “他们是专门在沙漠里营生的,叫“沙里飞”,但别人都喊他们是沙贼。”隼王平静地介绍着这股沙漠里才出现的马贼。

  “还是你最厉害,能调动他们。”

  “就算没他们出手,你们三个也甩不掉我们。”

  “只要我们绕到一个沙丘后,我就有办法让你找不到我们。”

  “你还有这个能耐?”隼王笑。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人没全在沙漠里,已经有人在进沙漠之前就离开了,知道是你在追杀我们。”

  “是吗?”隼王不以为意,显然是不信,“那又怎样?”

  “翁赫!”格泰沉声道,“别忘了,我也是曾是黑鹰骑。发现你们跟着时,我就唤了我那只黑鹰传信莎车,说路上遇见了你。”

  隼王脸上这才有些变色:“无所谓啊,你们想杀我这么些年了,我不还活得好好的?”

  班超摇头叹息:“你不知道你已经陷入死局了吗?”

  “知道是我干的又如何?我半生都在被各种人追杀,不知破过多少死局。”

  “不错,你是真的枭雄。”班超由衷地赞叹。

  隼王看着班超,一指山后巨大的沙丘:“看见你在山上的身手,你才是真的英雄。”

  “客气了。”班超拱了拱手,“我们真是惺惺相惜,生死——相连。”班超将最后四个字说得很慢。

  “你是说……我杀了你,我也一定会死?你有这么重要吗?”

  “那当然,因为我是汉使!”

  “据我所知,你们汉人的大军已经退到敦煌了。”

  “隼王消息好灵通。”

  “在西域,没人比我知道得更快更多。”隼王傲然道。

  “汉军回敦煌,只是去过冬补给,开春还会回来的。”

  “那又如何?”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大汉和龟兹并没有开战,所以龟兹王并不想担负杀害汉家使者的罪名,所以找了你。现在消息泄露了,事后会怎样?龟兹王一定不会承认,于阗王也不会承认。不仅不承认,还会追杀你灭口。我大汉和莎车则会找你复仇……”

  “你以为我会怕?”

  “其实是更多人怕你。你是西域知道最多的人。听说你的情报生意都做到诸国王侯那里了……利润很大吧?”

  “我这也是靠本事。”

  “是,可是知道太多的人,最招人忌惮,何况你还以此要他们的钱。其实他们都想你死,只是没有机会。所以这次,龟兹王将这暗活儿交给你,你还接了——就等于进了死局。不管你成不成事,你都会被所有人追杀。你名声又那么差,到时你说什么都没人信,或装着不信。”

  隼王的面色铁青,愣愣地看了班超半晌:“既然杀不杀你,我都死定了,那我干吗不杀你?既然谁都不喜欢我,那我偏要活得更长一些,来恶心他们。”

  “好气魄!”班超将剑插在雪上,鼓起掌来,“可是我喜欢你呀。”

  隼王的神色精彩起来。

  “能给你支撑的,只有大汉。你的本事别人都怕,唯有西域之外的大汉不怕,不仅不怕,还会帮你做大。你的隼舵,做得越多越好。给你一个汉家的官身,诸国就不敢随便搅你的生意。你不是缺马吗?我可以劝莎车王每年供你莎车马。你既然能统一南路马贼,就别做这种居无定所的营生了,待到春天大汉与龟兹姑墨开战时,正是重新洗牌的机会,到那时,我敢许你一城之地。”

  “说得好听,都太远了。”

  “也有近的,”班超一指那沙丘之上,“那几车疏勒和莎车的宝物,送给

  你了。”

  格泰听了不喜,心道那可是国礼,哪有这样送人的?

  隼王大笑起来,笑得几乎要从马上掉下来:“真有意思,那不是已经是我的了?还用你送?”

  班超也笑起来:“我手上只有这些,你不满意的话,咱们就一拍两散,不对,是各自去死。”

  隼王这才慢慢地止住笑,从怀里掏出一支鹰笛来,在嘴边急急吹奏……不一会儿,天上的几十只隼俯冲而下,在众人的头上盘旋穿动,发出鸣叫。班超却背了手,饶有兴致地看着隼滑行的矫健身姿。

  隼王喝道:“且看看谁先去死!”

  马贼队伍突然乱起来,原来所有人都举刀砍向了那十几骑幸存的于阗铁骑,大部分人瞬间就被马贼这轮汹涌的攻势分了尸。原来鹰笛不仅能驱鹰,也是隼王用来指挥手下的暗语。

  “你看,”隼王指了指,“是他们先死。”

  班超喊了一句:“留个活口!”

  沙漠边缘,走着两峰骆驼。

  在遥遥的天边,能看见一线连绵的雪山。

  后一峰骆驼背着货物箱子,前一峰骆驼上坐着一个高大的人裹着葛袍,胸前却“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裹着白色裘皮,露出脸来,却有仙人般的五绺长髯。正是鱼又玄。

  鱼又玄眯着眼望着沙漠深处,伸出小手掐指而算,半晌,开始摇头:“还是不成。”

  骆驼开始转向,面向雪山而行,行进中传来鱼又玄压抑的咳声。鱼又玄咳得满面潮红,平息下来:“我的身体恢复七分了,可惜师叔你……”说着就摇了摇头。

  “班超兄妹这一路到底带了什么?”

  两峰骆驼,在白茫茫的天地间,犹如芥子。

  沙漠里却有三骑在百里外遥远地跟随着鱼又玄。

  那是班超兄妹和格泰。

  沙漠里的人已经四散。多股马贼分了宝物各回巢穴,让格泰看着心疼,而他的老冤家隼王翁赫,却并有拿多少,一律均分,不免让格泰有了点敬意。

  而班超却从隼王,以及于阗铁骑的活口里得到了几个重要信息:一、与隼王打交道的龟兹特使,正是一个身材矮小、病恹恹的人——不用猜,班超也知道是鱼又玄。二、那支于阗铁骑并不是从于阗城出发的,而是从昆仑山下的采玉场映玉营调出来的。映玉营一直控制在于阗丞相私来比手里,调军的军令实际是私来比的手书。早在使团从莎车出发时,隼王就替鱼又玄传信到于阗的隼舵,送密信给私来比。也就是说,这一环围杀,看来还是班家这个一生之敌鱼又玄的手笔。而于阗王未必反了汉,可能只是丞相私来比在暗中参与。班超想起大巫死去时,私来比的悲怆莫名,隐隐觉得大巫的这笔冤债,只怕远没有完结。

  “你可知这鱼又玄在何处?”班超脸色阴沉地问隼王。

  “他说他会在沙漠之外远远地跟着我们。他有我的隼笼,可以跟我传信,我的隼随时也可以找到他。”隼王一震臂上的隼,“需要我帮你找到他的位置吗?”

  “不用了。”班昭在马上仰头闭着眼,指向南方,“我已经看见他了。”

  隼王惊骇莫名,这才明白几天前自己小心翼翼地在四十里外跟踪使团,怎么就被发现了行藏。心道,这些汉人,竟都是些异人——鱼又玄能点过去、断未来;班超单人能敌百骑,还自称会隐身秘术;连班昭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孩,也身手不凡,竟能看见百里之外……

  班超兄妹和格泰来到了沙漠边缘,遥遥能看见左侧于阗城墙的一线影子。但班昭却望向东南的那座雪山:“在那边。”

  “就两个人?”班超问。

  “是。”

  两骑出了沙漠,就加起速来,远比鱼又玄的骆驼要快。一口气追了三十余里,昆仑山在雪中的巨大轮廓,开始清晰起来。

  “应该就在前面四十里内了。”班昭道,“二哥,那鱼又玄既然是炼气士,是会隐藏气运的,怎么会让我这么轻易地看见他?”

  “他前面一直在隐藏啊,后来你能看见他,应该是他认为自己的盘算已经成功了,以为我们已经命归大漠。刚才在出发前,我让隼王传信给他,说事已成,他应该更没什么忌惮了。”

  “他身边那个铜手……”

  “不用担心,我那一战,敢说他们还没恢复过来。不然沙漠里的围击他们会亲自参加的。现在正是机会,反杀他们。”班超想起那两个人,就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恨意,内心一阵躁怒。

  “仙奴姐姐说,你在贵霜妄动武功,可能伤了根基。”

  “杀他们还是够用的。”

  雪原辽阔,能看见远方有一棵孤零零的树,在地平线上。慢慢地驰近,能看见树下卧着一头骆驼,在风雪中默然不动。班氏兄妹来到近旁,发现骆驼被拴在那里,背上还驮着行李。格泰上前将行李的幔布挑开,见是一只隼笼,笼子已空。

  “鱼又玄弃了隼笼?”班超一惊,“难道他已知道隼王背叛了他,所以斩断了鹰隼可能带来的追踪?”

  “他怎么会知道?”格泰奇道。

  “他会许多方术,很难琢磨。”

  “那是不是也知道我们来了?”班昭问。

  班超沉思半晌,缓缓地摇头:“不好说。但有一点很清楚——他自断行踪,是因为不愿意被发现。说明他害怕。”

  班昭笑道:“那还等什么?追上去,杀了他!”

  班超定定地看着妹妹:“听着!就算追上了,你和格泰兄主要负责望气望风,出手是二哥的事。”

  班昭被二哥的神态和语气吓了一跳,好像一涉及鱼又玄,二哥就阴沉得可怕。她只好嘟囔道:“你这一路都说了好多遍了。”

  三十里外,已经临近山脚。

  山边的天气,竟然不同原野,飘雪陡然大起来,仿佛从山里吹来。

  鱼又玄好似坐在葛袍铜手的怀里。两人一骆的身上,都落满了白雪。

  “师叔,他们追上来啦。”鱼又玄合眼掐着指,“班家小儿竟然会点隐藏气运,但只要他舍不得丢掉他们班家的陶印,我就能通过残存的符意感应到他。这几战,我也摸清了他的脾性,杀伐果决,最善借局反杀,所以他一定会来的。”

  但裹在葛袍里的铜手一声不吭,鱼又玄还如往常般地自言自语。

  “他们兄妹合起来才是角宿!这次去而复返,不知带来了什么。”鱼又玄抬头努力地看向灰蒙蒙的云天,“以我的修为竟看不出所以然。云下的气运没什么特别,云上却好似有异象汹涌,孰不可解。总之不是好事!”

  “所以这对兄妹一定得死!可惜啊,师叔,现在你我都是半残之身,只能把他们引到这里。”鱼又玄一指山谷,眯眼而看,“这里面据说是于阗千年来藏玉的所在,但气运怪异,好像是大巫当年出山的地方。里面青气逼人,平常人可能还好,却好似专克制我这样的炼气之人,所以我也不敢进入。但我能感到里面大凶之意境,定能毁了他们。”

  风雪越来越大,骆驼竟有点举步维艰。铜手抱着鱼又玄跳下骆驼,动作却显得僵硬。鱼又玄从怀里拿出一个微型的小弩出来,一按扳机,弹出一支三寸的弩箭,钉在骆驼的屁股上。骆驼痛极而呼,向山里奔去。

  铜手却抱着鱼又玄朝另一侧徒步而去。铜手的葛色斗篷极大,拖在地上,正好抹平了他在地上的脚步。风雪正盈,只怕不过一顿饭的工夫,那斗篷的拖痕,便会被风雪遮盖,再不露痕迹。

  铜手弓着背,裹着家主,身体前倾像一杆斜刺的长枪,逆风在雪中僵硬地行走。风将袍帽吹落,露出铜色的头脸,那只独眼竟是浑浊的琥珀色,没有一点点人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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