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_女主太有才华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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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骨子里终究是女孩子,对于猫这样优雅可爱的生物陆白也没有多少的抵抗力。

  她蹲下去朝着那只黑猫伸手,白皙修长的手轻轻地挠了挠它的下巴,它立刻舒服的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喵~怎么这么晚了还到处乱逛呀?”

  陆白喵了一声逗弄着猫,那一声微微上扬的温软,让林之寒耳朵一痒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莫名发热的耳根。

  小黑猫的眼睛通透圆润,翡翠般,像是春风拂绿的河岸。

  “陆白哥哥,那是我的猫哦~”

  少女着着蓝色的石榴裙披了件薄衫从竹子后面出来,清澈的声线和泉水叮咚一般。她头上缀着简单的榛果形状的发饰,和着细小的玉石撞击着,清脆好听。

  “公主。”

  林之寒看清来人之后拱手行礼,而陆白倒是不急着起身,她将通体黑色的猫抱起来朝着魏芷所在的方向走起去。

  “这么晚了,你的侍女呢?”

  “我自己出来散散心她们跟着我嫌麻烦。”

  魏芷接过小黑猫,手轻轻地顺了顺它的毛这么回答道。

  林之寒没有想到陆白和魏芷如此熟稔,想了一下只是静静地站着提着宫灯没有出声。

  “林大人,你和陆白哥哥都是刚刚从我皇兄那里议事之后出来的吗?奇怪,我记得皇兄今日只唤了陆白哥哥一人……”

  “回公主,臣只是去了一趟藏书阁看了看兵书,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不想天色已暗下,途中恰巧遇到了陆大人便相约一同回去了。”

  此次的科举考核陆白负责文这一块,而武这一方面是由林之寒全权负责的,他们相辅相成。文试刚刚结束,剩下的便是武试了,武试包括了兵法布阵之类的考核,所以他最近也在筹备着。

  “为了为青川选拔人才,真是辛苦了。”

  魏芷笑着,脸颊上是两个可爱的小梨涡,浅浅淡淡的,没有一点儿公主的高贵矜持,更像是一位普通的领家妹妹一样亲切。

  这个时候她怀里的那只猫“喵喵”的唤道,朝着陆白的方向探去,想要挣脱少女的怀抱。

  “从小到大,陆白哥哥都外的受这些小东西的喜爱呢。”

  她松了手任由那只黑猫跳到陆白的怀里,陆白也没有想到她会松的这么直接,吓得她慌忙伸手接住。

  林之寒看着在陆白怀里惬意的眯着眼睛的黑猫,眼神微闪。

  “臣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只猫是西凉的孟加猫……”

  他顿了顿,发现自己即使这么说了陆白也没有丝毫的疑惑,便知道她什么也不知道。

  这个品种的猫很是名贵,在整个皇城屈指可数,而它们更是出了名的脾气坏,稍微有一点儿不如意就会挠人。

  “你放心吧林大人,它不会挠人的……我可是专门找了当地的人驯养过,现在乖的和家养的一样。”

  她说着语气上扬,颇为得意。但是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却不知觉的落在了陆白的身上,注意着她脸上的情绪变化。

  果然,陆白听到魏芷的话怔住了,停下了抚摸猫的手。

  “当地的人?”

  即使陆白很少进皇宫,对于皇城里的基本情况她也是知晓的。西凉的人也就几个,还是进献来给魏凛的美人儿,常年被放置在冷宫处鲜少过问。

  而那些美人儿在西凉地方也是金贵的人,一个个的都是金枝玉叶哪里会什么驯猫。

  所以魏芷口中说的当地人,她再怎么想也想不到其他的人了。

  少女狡黠的弯着眉眼。

  “陆白哥哥想知道?”

  引诱的语气,带着和猫一样的慵懒。

  林之寒不知道魏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他能够感觉得到少女是故意透露出那个西凉人的信息勾起陆白的兴趣的。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她的确有些好奇,但是并不是特别的想知道。

  魏芷见陆白态度犹豫,便知道事情差不多成了一大半,她看向林之寒,柔声说道。

  “林大人可以稍微往后退一点儿吗?我有些悄悄话要告诉陆白哥哥。”

  “……男女授受不亲,我给你说了多少次了。”

  陆白哪可能敢让这个小祖宗靠近,听她什么悄悄话啊。她干脆往后面退了一步拉开了与魏芷之间的距离,然而刚刚退后一步却被少女直接扣住了手腕。

  不同于陆白,魏芷和魏凛都是在武学方面极有天赋的,虽然她并不知道其武术的等级,至少他们随便一个都可以将自己给撂倒就对了。

  “我就说一句,陆白哥哥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一个弱女子吗?”

  “……”

  你如果是弱女子我就去跳湖。

  林之寒看到陆白黑了一大半的脸色,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上前帮她一把的时候,魏芷朝着他可怜兮兮的看了过来像是在指控他们两个人欺负她一个女子一般。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顿住了脚步,看着陆白,退了些许拉开了距离,干脆直接等着魏芷把话说完。

  陆白看到林之寒退后了几步也放弃了挣扎,咬牙切齿的对着魏芷说道。

  “别乱来……”

  “我只与你说句话,怎么会乱来呢?”

  魏芷很少见到这般模样的陆白,她瞪着她,不轻不重,没有平日时候的稳重清冷,真正的带着些许生气。

  怪不得皇兄有时候忍不住会想要逗弄她。

  “你记忆里可有过一个金发蓝眸的少年?”

  陆白蹙了蹙眉,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问道这样一个问题。

  “西凉人?”

  魏芷看着她的确一脸疑惑的神情,仔仔细细的想要看到其他的不一样的情绪,却发现无济于事。

  她好像真的没有印象。

  “陆白哥哥真是个负心之人,那样一个金发美人儿在天天盼着见上你一面,你却对人家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你在胡说什么,皇城里就那个西凉人,那些都是皇上的女人,怎么会和我有关系?”

  陆白险些被魏芷这阴阳怪气的语调给气得呛到,她沉着声说着,将怀里的猫还给了少女,准备转身离开。

  “谁说我说的是女人了?”

  “皇城里唯几的西凉人哪个不是女的……”

  她觉得魏芷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正想要继续说道的时候,发现少女看向她的眼神少有的严肃认真。

  “有一个,他不是。”

  陆白不明白她要说些什么,这样说一半藏一半的话她并不擅长猜测。

  魏芷看得出来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叹了口气摸了摸怀里的黑色的猫。

  “算了,记不住就算了……”

  之前还被问的这样咄咄逼人的陆白看着突然像是放弃了一般泄了气的少女,莫名的不爽在意了起来。

  “喂,什么叫我记不住就算了……我根本没有见过这宫里的西凉人啊,而且照你的说法还是个男的,那更不可能了。”

  陆白觉得头疼,她是真的没有任何的印象。但是魏芷看起来也很认真,不像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她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突然想起了什么,脑海里有什么画面在浮现,隐约的拼凑不出来轮廓。

  “……我好像,有见过一个西凉的小姑娘。”

  那个时候是冬日,陆白刚刚从学府里出来便看到了一个金色长发的小姑娘,穿的很单薄,嘴唇也发白。

  她的视线落在天烛河对面的那棵红梅上,更准确的来说,似乎在透着花叶去看着什么一般。

  陆白手里刚刚拿了一支红梅,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礼貌性的笑了笑,然后意外的看到了她手里的书。

  并不是很新,但是她却很宝贝,紧紧的护在了怀里。

  “之后,我每次到皇宫,便会特意去那河边看看能不能遇到她,教了她些东西。后来,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约莫是回西凉了吧。”

  魏芷听着陆白的话,隐约知道了为什么她对辛择烈没有印象了。

  时间的流逝,再加上她一直以来都将少年当作女孩子……在之后因着那处宫殿拆迁扩建,他被安置在了另外的地方,所以再也没有和陆白遇见过。

  “哈哈哈,陆白哥哥,你真的太可爱了!”

  魏芷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一想到如果告诉那个常年淡漠面无表情的家伙,他挂念想要见面的人至始至终把他当成了女孩子的话,肯定有趣极了。

  “……”

  不是很懂你们皇族人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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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些日子便是一年一度的百花宴会,在春日时候花叶繁盛的时候举行,赏花赋诗,所行的尽是文人墨客的风雅之事。

  举办地点――皇城。

  青川本就是一个重文之地,一年有很多的活动都是和诗词歌赋有关联,风花雪月,成了一种时代的趋势,是肆意豪爽的作派,很受世人喜爱。

  明婳为陆白细细的整理了着装,没有一丝的褶皱之后才松手为她束发。

  “公子,这一次赴宴的还有官员的一些家眷,你……”

  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提醒着陆白。

  陆白怔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明婳的言下之意。

  家眷要来,那就意味着……苏苌的妹妹也要来。

  “……没事,我躲着点。”

  她叹了口气,想着如果时间可以倒流的话,她一定会把当时吃了糕点的自己给狠狠的拽回府上关着不让她出来半步。

  陆白本来就记不住路,府上的车夫驾着马车将她带到了皇城门外,刚一下车走进去便被绚烂繁盛的花叶给晃了眼。

  这一下她根本不用别人带路便可以顺利的摸到举办宴会的地方,这些花是从里到外铺展的,她顺着走便能够找到了。

  一旁的细长的绸缎绕在花叶的边缘,缓缓的,如同天边的云霞飘渺。

  燕卿老远就在城楼之上看到了陆白的身影,他走到她的身后,发现她瞥着一束白色的花看的入神了起来。

  “这地方真是邪乎,栀子花也能在这个季节开?”

  少女嘟囔着,弯腰伸手将那白软的花儿凑在鼻翼之间细细的嗅了嗅,却发现没有原本想的那般甘甜清冽,很淡,像是一缕悠悠的空气。

  “……原来不是啊。”

  “这是素荆花,盛放于初春。”

  少年低声轻柔的解释道,清亮的眸子里是陆白的面容,隔着花却只有眼前一人。

  “燕子?”

  陆白回头,看清少年的模样后唤道。

  “你也要去那个什么百花宴吗?一起?”

  燕卿看着她一脸麻烦的神情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将少女轻轻地拽起来。

  “这些风雅的事情和我扯不上什么关系,我先将秩序维护,晚些时候去不碍事。”

  陆白倒是并不这么觉得,她和少年自小一起长大,就读同一个学府,在读书方面他算是有天赋的了。

  不过既然他立志为武将,这些事情的确和他没有多大的干系。

  她这么想着,抬眸看了一眼少年的侧脸,轮廓分明,淬着阳光的辉泽,硬朗而飒爽。

  暗卫……到底是做什么的?

  这是陆白一直以来都没有弄清楚的问题,因为在她眼里,他们干的事情似乎和普通的御林卫没有任何的区别。

  “平日里你就这么单纯的巡逻,维持一下秩序就行了?”

  “……你说的就像我是一个看守宫门的侍卫一样。”

  陆白鲜少见到燕卿噎住的样子,不由得扬起唇角笑了。

  “如若是这么简单的话,我觉得这份差事倒也不错了,改天我去问问那个大冰块暗卫处缺人不,正好算我一个。”

  少女只是开玩笑的这么说着,然而一旁的燕卿却渐渐的敛起了脸上的笑意,远远的逆着光看去,像是冰雾散不开一般。

  “……好好做你的事,别总是乱想。”

  陆白踢着石子在前面,听到少年低沉暗哑的声音,怔住回头看向他,发现他眉眼寥深。

  “……你怎么变得越来越像魏凛那个冰块了。”

  她说着有些不爽的将石子踢向了燕卿,然后没再搭理他径直往前面走去。

  “喂!等等我阿白!”

  身后暗色衣衫的少年没想到少女说翻脸就翻脸,有些着急的唤道她,却发现她只是加快脚步没有再回过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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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百花宴的召开,魏凛特意圈了一处宫殿举行。

  这是青川的传统,在春日花开最繁盛的时候宴请百官一同赏花,拉近君臣之间的关系。

  而在尚文的时代,一切都足以成为赋诗的对象。

  陆白尽量坐的笔直,视线淡淡的扫了一眼周围的花,各色的带着撩人的香气,像是天上的云霞锦簇。

  各地的珍奇的花儿都被进献上来,红如焰火,白似落雪,浅淡的又像拂面的光,看的人有些眼花缭乱。

  按照官职所属,文官和武官所分布的位置是不同的,而林之寒没有坐在陆白的这边,在与之相对的对面。

  男人今天着的衣衫不是平日那样的深色,稍微挑了一件素净浅色的,和着身后的梨花为背景,少有的温润如玉。

  他觉察到了陆白的视线,如墨的眸子看了过来,拿着白瓷细腻的酒杯朝着她举起,微微颔首示意。

  陆白反应了一会儿,也顺手拿起了手边斟好的浅口的酒杯对着林之寒的方向微微倾斜了一下,然后一仰头便饮了干净。

  “……”

  只是浅淡的抿了一口的男人刚刚放下杯盏便看到了对面的人豪爽的一饮而尽,他沉默着,默默的也将剩余的酒送入口中。

  陆弟,为人太过实在了。

  林之寒刚喝完,口中酒的辛辣滋味让他蹙了蹙眉,然后下意识的看向了对面陆白。

  度数稍微高了点。

  但是陆白似乎没有什么反应,面色如常让男人也愣了一下。

  她拿起糕片吃了起来,薄薄的松软甘甜,像是云彩棉絮一样,是她喜欢的味道。

  虽然这些活动很繁琐麻烦,但是每一次准备的糕点都是她钟意的,这也是她唯一一点儿慰籍了。

  凡是有品级的官员都来了,大多都带了家中的嫡子嫡女来赴宴。说是来赏花,附庸风雅,暗处里还是复杂的关系错综,涌动着的全是压抑不住的心思。

  陆白觉得口舌有些干涸,可能是喝了酒,这酒的滋味她是迷恋的,醉人且醇厚,不过却不能贪杯。

  酒虽好,但也容易误事。

  “宁安王到。”

  守在门外迎接宾客的太监的声音又尖又细,但是这并不是让她猛然清明的原因,她放下杯盏立马打起精神来,坐的笔直。

  那个笑面狐狸怎么也来了?

  周围的人也感到惊讶,毕竟魏暮很少来赴这种宴会,准确的来说只要是人多一点儿的场所他都没有什么多大的兴趣。

  “宁安王……是那位先皇最小的儿子吗?”

  “不是那位还会是谁?早就听说宁安王俊美如斯,今日我得好好瞧瞧!”

  “呵,他可不是你想瞧就能瞧的,小心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他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

  低声议论的话语大多数都落入了陆白的耳朵,她清了清嗓子喝了一口茶,反倒从容了起来。

  汴州到洛宁这么长的距离,男人的恶名还真是远扬……

  只一会儿,议论的声音渐渐的小了起来,看样子是那位已经进来了。

  没忍住,陆白还是抬眸看了过去。

  那人果然还是浅笑三分,手中拿着一个手炉温着,狭长的眉眼如画,所目及之处全然都是疏离清冷之意。

  陆白视线并没有落在男人那张俊美的脸上,而是放在了他手中的手炉上,白色的绒毛盖着,他骨节分明的手也只是隐约可见。

  之前她就发现了,这位宁安王似乎外的怕冷。

  那次游船也是,他刚刚在岸边站了一会儿暗鸦就拿了件披风为他披上,即使他面上没有任何神情,但是在初春时候还这般畏寒的人倒是少见。

  她只是这么瞥了一眼,正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男人却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弯了弯眉眼,径直走了过去。

  “陆大人旁边可有人?”

  陆白刚刚拿起来的杏花糕一下子落在了白瓷细腻的盘子里,她仰头看着已经站在她面前的魏暮。

  男人身材颀长,站在前面遮挡了大部分的光线,一片阴影落在陆白的面前莫名的压迫感。

  她张了张嘴,想要找点借口的时候男人竟然直接坐在了旁边。

  “本王知晓陆大人也和我一样不怎么与人交际,如此我们两人在这宴会上做个伴可好?”

  他说着还暗自神伤的叹了口气。

  “……随王爷。”

  陆白重新将那块落回盘子里的糕点拿起塞进了嘴里,嚼着嚼着突然觉得头有些晕。

  她咽下嘴里的东西,眯了眯眼睛看着手边刚刚一饮而尽的杯盏。

  “怎么了?想饮酒吗?”

  说着,魏暮将手炉递给了一旁候着的侍女,然后拿起一旁放着的细颈的酒瓶为陆白倒上一杯。

  周围一些深知宁安王脾性的人看到平日里喜怒无常的男人竟然主动坐在了陆白旁边,甚至还贴心的为她斟酒,惊讶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旁人的反应越大,这酒的分量也就越重。

  毕竟,这是宁安王亲自满上的酒。

  陆白有些头疼的看着面前澄澈的清酒,飘香的醇厚勾着她的味觉,然而自己这酒量如若喝下了的确容易出事。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手放在杯子边缘,终究没有饮下。

  “陆大人是不满这酒还是本王这人?”

  他很喜欢看着陆白吃瘪为难的样子,单手撑着下颌侧着身子注视着她紧锁的眉头,唇角越发的勾起。

  “本王好不容易来赴一次宴,这么多人看着可不要拂了我的面啊,是吧陆大人?”

  陆白指尖摩挲了一下杯子的边缘,最终还是抿了唇将它拿起一仰而尽,洒脱的样子让魏暮着实意外了些。

  “陆大人这么喝能品出这酒的滋味?你可知这是什么酒吗?这样囫囵吞枣的饮法……”

  “〔露白〕,采于朝露,酿于夜幕,窖藏在梨树下,待到春日之时取出,千金难买。”

  她生生的打断了男人的话语,唇掀起便是一串,让他也顿了下来。

  “王爷还想说什么吗?”

  陆白看向魏暮,眼眸清明澄澈,和天青色的花瓷似的,满是剔透的柔光。

  “哈哈哈哈,是本王班门弄斧了,原听闻大人擅品酒,于是想借此机会来考考,还请陆大人不要介意。”

  男人笑着,这一次是真正的笑了,眼里也带着少有的愉悦。

  陆白抿了抿唇,觉得喉咙也有些辛辣,也就只是颔首不再回答。

  魏暮顺手又为她斟满一杯,腕骨形状优美的手腕将陆白的视线给转移,等到他满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开口。

  “不用了王爷我……”

  不胜酒力。

  男人笑盈盈的看着她,堵住了接下来陆白的话语,最后她不得不梗在了喉咙里。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因为自己截断了他的话,没有给他面子。

  “本王为刚刚的事情赔罪,先干为敬。”

  说着他拿起自己面前满上的酒很干脆的一饮而尽,喝完还将杯子朝下,一滴未留。

  皇上还没有来,陆白已经被这两杯酒弄得头疼不已。

  而现下,还有第三杯……

  陆白沉着面色,顾着众人的面,还是伸手去拿起面前的酒杯,慢慢的凑到了自己的唇边。

  还没有碰触到唇,身后一只手径直伸来将陆白手中的酒夺过,一仰脖子直接喝了个干净。

  “燕子?”

  她回头,看着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的后面。

  “王爷,陆大人今日身子欠佳,不能再多饮了,这一杯我代她,还请您不要责怪臣的失礼之处。”

  燕卿垂眸拱手,即使行礼脊背也直的像是青松。

  魏暮手指点了点桌子,一下一下的节奏,给人极为强的压迫感,再配上他含笑的面容,更加让人脊背发冷。

  “如此,是本王疏忽了,燕卫长不用多礼,回去坐着吧。”

  因为是武将,少年的位置是在对面。

  燕卿松了一口气,颔首准备离开。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陆白,发现少女的眼眸已经有些朦胧,没了之前的清明,刚刚放松了一下的心立刻悬了上来。

  “怎么?燕卫长难不成还要在这里留着?这可不是武将待的地方,而且就算要留下,也没有位置了……”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如果要留下来的话,那就需要他这个王爷为一个暗卫长让位了。

  “……失礼了。”

  燕卿沉声说道,眼眸隐晦的看了一眼陆白,手不自觉的握拳,最后还是离去了。

  没事……看着点就好了。

  ……

  “皇上驾到――”

  依旧是拉的很长很细的太监的传达的声音,而这一次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行礼,包括宁安王。

  魏凛视线淡淡的扫了一下四周,在看到宁安王的时候停顿了一秒,然后又不着痕迹的移开了视线。

  “爱卿们不必多礼,今日宴会无君臣之别,望每人都可尽情赏花品酒,赋诗风雅。”

  按照老规矩,一会儿会挨个来一次作诗比赛,以花以酒为题目,优胜者可得到圣上的一个承诺。

  一个王的承诺,想来也比千金要重上许多吧。

  上一年的时候陆白因为感染风寒没有来,那是她刚上任的第一年,这一次说什么也没有借口推辞了。

  待众人坐好,她抿了一口茶水想要压压酒气,但是也只有片刻的清明,不一会儿便又头疼起来。

  “陆大人,斜旁边的那位,可是爱慕你之人?”

  “……王爷,你就别戏弄我了。”

  陆白揉了揉太阳穴,顺着男人的视线看了过去,苏嫣那张秀丽的面容落入了她的视线。

  少女在偷偷的看她,她一看过去便慌张的移开了视线,白皙如雪的脸红了个透,如同三月的桃花一般色泽。

  这还不是最让她头疼的,最让她头疼的,是苏嫣旁边坐着的男人。

  苏苌。

  他冷着一张脸,准确的来说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给过陆白什么好脸色看,自从知道自己的妹妹心仪于她之后。

  “……”

  脑阔疼!巨疼!

  陆白狠狠的拿起手边的茶盏灌了进去,强迫自己不要在意旁边如炬的强烈视线。

  “苏丞相似乎也很欣赏陆大人的才气,一直盯着你看呢。”

  魏暮睁着眼说瞎话,捂着手炉笑着调侃道,成功的看到陆白黑了一层的脸色后满意的勾起唇角。

  “苏丞相的妹妹长的清丽温婉,这样的女子想来陆大人也不会讨厌吧……”

  “王爷!你是来赏花的还是来开茶话会的?”

  许是喝了酒,再加上陆白本就不怎么喜欢男人换着法子嘲弄她,这个时候没忍住,压低声音狠狠地瞪了一眼魏暮。

  还想要接着说些什么的男人被陆白瞪住愣了一下,然后眉眼更加弯了起来。

  陆白不知道,自己生气时候的眼眸,像是染上了星辰细碎的两簇小火苗,比起平日清冷的模样更加的有生气,让人忍不住想要看更久。

  “陆大人还是这副模样好看些。”

  他说的比任何时候都轻柔,羽绒一般拂着面颊。

  ……

  文人墨客聚在一起,流殇曲水,诗词歌赋,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先欣赏完花叶,看完舞蹈之后,才是作诗切磋的时候。

  陆白强撑着精神,眯了眯眼睛看着此时依着顺序陆陆续续上来的舞女。

  能被皇上欣赏的舞,自然是经过层层选定之后,才能登上此处的。

  着着樱粉色和浅白色衣裙,外面披着薄衫的舞女们翩然而至,像是蝴蝶一般,在各色的花叶的掩映之下外迷蒙美丽。

  这个时候舞者们全部都散开在边缘处,一个蒙面青衣少女从中而来,柔美的身段还有那双眼眸勾的周围的人浑身燥热,她款款而至,白皙如雪的手臂露在外面,含蓄而热烈,随着花叶的翩飞,迷的人眼花缭乱。

  “这便是这次顶替了雪虞的舞者?倒是有几分姿色。”

  男人眼眸沉了沉,说这话的时候听不出他的语气,喜悲不明。

  陆白却并没有多在意这少女,她现在看人都重影,哪有心情欣赏什么舞蹈。

  她假寐,合上了眼,单手抵着头,除了身旁的魏暮,几乎没有人知晓她闭上了眼睛。

  一直在舞蹈着的青衣少女肆意的享受着周围人看过来的灼热视线,面纱下的唇角带着轻蔑勾起。

  正觉得无趣的时候,瞥见了陆白。

  她竟然闭上了眼睛,没有看她。

  原本勾起的唇角慢慢抿平,琥珀色的眸子寥深,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舞着,但是却改变了既定的步子,缓缓的朝着陆白所在的方向移过去。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真君子还是假正经!

  燕卿一直将视线紧紧的落在陆白身上,此时一个青色的身影挡住了他的视野,让他怔住了些许。

  陆白原本是合上眼睛的,这时候前面一阵香风拂面,扰的她不得不睁开了眼。

  一睁眼便看到眼前不知道何时过来的,原本应该在中间舞着的青衣少女。“叮叮当当”的细碎的铃声在这个距离听得外清楚,她垂眸看去,注意到了少女细腻白皙的脚踝处绑着一小串银铃,精细而小巧。

  但是这些都不是陆白关注的,她眯着眼睛,想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些……

  少女注意到陆白落在自己脚踝的视线眼眸闪过嘲讽,但是还是摇着身段,缓缓的移动着,抬起玉臂。

  她手腕处系着浅色的绸带,这么朝着陆白一拂便落在了她的面颊上,轻轻地一扫,连带着少女浅淡的暗香也似乎也在空气中,在陆白的鼻翼之间悠悠浮动。

  放在任何一个男人面前,这样的举动无异于撩拨欲.火。

  然而,陆白是个假男人。

  她本就喝的迷迷糊糊,对这香风没有任何感觉,只觉得闷。

  于是微仰着,躲开了少女想要更加靠近的意图。

  魏暮看着陆白这般毫不给少女情面的举动,低声的笑了起来。

  这笑声低沉,充满磁性,如同琴瑟的尾音,外撩人。

  然而这笑声对于少女来说无异于羞辱,她狠狠的瞪了一眼不知风情的陆白一眼,旋转着步子朝着中间而去。

  “看吧看吧,我早就和你说了,陆白她绝对不是好色之人!”

  那少女刚走,陆白还没有松口气,旁边的苏嫣的话语便尽数落入了她的耳中。

  苏苌轻哼了一声,然后注意到陆白揉着太阳穴的样子,便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沉默不言。

  这家伙,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魏凛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他黑曜石般的眸子不着痕迹的看了过来,看着陆白单手抵着头,再将视线落在了她手边干净的酒杯的时候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估摸了个大概。

  下次还是吩咐人给她上果酒吧。

  他是知道少女的酒量的,也知道她在这种场合是极为知分寸的,不会多饮。然而这一次,宁安王是唯一的变数。

  魏暮弯着眉眼看着高位上的人,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却莫名的让人觉得不爽。

  明黄色衣衫的男人蹙了蹙眉,将视线淡淡的落在了还在继续舞蹈着的舞者们身上,直到她们退去。

  舞也看完了,此时此刻才真正的进入了此次百花宴的重头戏。

  “陆大人?”

  魏暮看着一旁的陆白低声唤道,此时已经开始以百花宴为主题的诗词切磋了。

  按照往常的惯例,每次宴会的主题都会被封存在一个锦囊里面,不过不出意外大多都是切合花的。

  只是这意境却是千般不同。

  男人的声音本就低沉,这么唤着让原本已经很意识模糊的陆白更加的昏昏欲睡,她眯了眯眼睛朝着旁边看了过去。

  “嗯?”

  尾音上扬着,没有平日刻意压低的清冷,温软的,直教人心痒。

  魏暮愣了一下,她的眼眸像是雾霭一样,朦胧迷离,面上染着绯红,如同扫了一层薄薄的胭脂一样。

  美人如玉。

  他此时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了这四个字,再合适不过。

  “快要公布此次宴会的主题了,如果不听的话一会儿轮到陆大人可就麻烦了。”

  魏暮说着眼眸闪了闪,不着痕迹的眯了眯,将里面所有的情绪都掩藏殆尽。

  “……多谢。”

  她喝醉了,比起平时反应要慢上许多,顿了一下颔首回应。

  “想必在座的各位都品出了手边的酒的不同,此酒名为〔露白〕,取自:‘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酿造工艺繁复精细,酒香醇厚。”

  一旁久久候着的主管取出锦囊里一卷信纸,不慌不忙的说着。

  “此时正是初春时节,花也是开的绚烂之际,花香酒浓,正是今日的赋诗作词的主题。望各位肆意发挥,优胜者重重有赏。”

  魏凛在听到主管说完之后抬起手示意他退去一旁,然后接着说道。

  “大的主题已经定下,但是准确的范围却要由武将们来决定。”

  他说着站了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朝着旁边的位置伸去,然后侍从立马会意将一旁的弓箭递给了男人。

  “以箭所射的位置之下掩藏的花卉为随机主题,有的藏在细小的瓶子里,有的在巨大的鼓面后,这些都由你们来选择。”

  宣布完,在场的官员们都跃跃欲试,议论纷纷起来。

  燕卿几次都有些按捺不住想要过去陆白那边,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

  “燕卫长?”

  林之寒一早就注意到了少年的对于此次宴会的心不在焉,此时魏凛已经命人将弓箭纷发到了各个武将的面前,但是少年却迟迟没有接过。

  “……不好意思,想事情稍微走神了,多谢林大人提醒。”

  少年垂首致谢,随即接过侍卫所递来的长弓和箭。

  每个人只有一支箭,没有命中便会罚酒三杯,命中便揭开射中之下所藏着的花卉,此时便由文官们接题了。

  几轮下去,众人情绪高涨,叫好声不绝于耳,扰的陆白更加烦躁。

  “吵死了……”

  她一旦喝醉了便没了平日里的顾忌,大多数时候不能或者不敢说的话此时什么都能说出口。

  “啧,天天举办这个举办那个,你这么闲还不如回去温香软玉来的惬意快活……”

  魏暮刚刚拿起的酒杯放在唇边,习武之人一向是耳聪目明,陆白的话自然一字不漏的落入了他的耳里。

  他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陆大人这话,是觉得皇上办百花宴是吃饱了没事干?”

  男人也觉察到了陆白喝醉了之后,和平日不大一样。于是试探的,逗弄着和她聊着。

  “……他本来就没事干。”

  想起了之前莫名其妙将自己召进宫里吃茶的事情,她更加觉得不爽。

  “动不动就叫我进宫,烦人的很。”

  男人转了转手中的杯盏,边缘是青白的釉,衬着他的手修长白皙。

  “本王记得你和圣上曾经师从李旌太傅,怎么感情却并不像同师门师兄弟那样好,反而近些年来更疏远了……”

  这是魏暮一直以来都有些疑惑的,但是看那小子还是这般在意陆白,那么问题便主要在眼前这位身上了。

  她似乎,很不愿意提起这件事蹙了蹙眉。

  “……下一个。”

  陆白闷闷的说着,然后塞了一块糕点在嘴里嚼着。

  “什么?”

  “我说,下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我不喜欢。”

  她看着男人,一字一顿的说着,如若不是眼眸不甚清明,他都要怀疑她是清醒着的了。

  “呵呵。”

  魏暮笑了,是真正的觉得有趣便这么笑了起来。

  “我也不喜欢你笑,听着渗人。”

  陆白嘟囔着,一脸莫名的盯着男人,最后便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他单手撑着下颌,眉眼更弯,就这么注视着她的侧脸。

  光线很充足,勾勒着她的轮廓也细腻美好。

  这么看着,魏暮隐约觉得,陆白长的过于柔美了。

  像个女子。

  这个想法没有一闪而过,被他紧紧抓住了。联想起魏凛对她的宝贝程度,再加上玄宇剑庄那位少主的反应,这个猜测越发的可信了起来。

  “陆大人长的真俊俏,比起女子也不遑多让。”

  他狭长的眉眼眯着,漫不经心的夸赞着。

  “谬赞谬赞,王爷才是真绝色。”

  陆白此时说的话都是出于真心,酒精麻醉了她的大脑,什么话都直接以最真实的状态脱口而出,没有任何的修饰隐藏。

  男人嘴角一僵,笑意一滞,觉得这个时候的陆白比起清醒时候还要难搞。

  ……

  “哥哥,陆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从刚才到现在她一直单手撑着头……”

  苏嫣一直注意着陆白,最终没有忍住推了推身旁的男人担忧的说道。

  “哼,许是贪杯多喝了。这〔露白〕的后劲大着呢,她不胜酒力还喝了两杯,有她好受的!”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苏苌的语气却并不是那样的嘲讽。

  隔着几步的距离,他能够清晰的看到陆白细白的手腕之下撑着的,那酡红的面颊。

  不由得,看到出神了些。

  “……总之也就是多喝了点,一个大男人会有什么事?你少操心了,在旁边好好坐着,别惹事。”

  而在此时刚才献舞的姑娘在陆白的对面不远处依着规矩静静的站着,听到了身旁的侍女们在窃窃谈论着什么,本就是习武之人,她们的话一字不漏的全进了她的耳朵。

  “你们觉得这次比试谁能够取胜?这藏花卉的物件的距离不同,越远的射中便排位越前,而每一个的题目为了文官比试的公平,难度都差不多……”

  “前年是苏丞相和林大人赢得了百花宴的胜利,这一次我也觉得是他们两人。”

  “可今年陆白大人来了呀,还有燕卫长,他出自将门,骑射自然了得。”

  “……”

  “等等,你们刚刚说什么?陆白?”

  青衣的少女打断了她们的话,蒙着面纱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眸露了出来,里面是惊讶和隐约兴奋的情绪。

  “花夏姑娘?”

  少女兴奋的语气和亮的出奇的眼睛让她们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带着疑惑唤道。

  “你们刚刚说陆白,是那位写〔青川赋〕的陆白吗?”

  “……是。”

  “咳咳,花夏只是很仰慕陆大人的才华,刚刚有些失态了。你们可以告诉我陆大人是哪一位吗?”

  她说着眼神诚恳的不行,然而话里却有些前后矛盾了,明明是仰慕对方却认不出哪个是她。

  “姑娘怕是说笑了,刚刚你还在陆大人面前舞过,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前头一点儿的侍女狐疑的看着她,不怎么相信少女的话。

  “我刚刚在陆白,哦不陆大人面前舞过?”

  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然后想了一会儿猛地反应了过来,知晓了她们所说的陆白是哪一位了。

  “是啊,那位便是陆大人。”

  顺着侍女的视线看去,花夏这一次真正的确认了陆白是谁。

  对面单手撑着头的陆白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着她,下意识的抬眸朝着前面看了过去,那双眸子宛如蒙了纱的青空,朦胧而美,氤氲着些雾气。

  花夏哪想过会被逮个正着,连忙移开了视线。

  那个眼神撩人的紧,看的人耳根发热。

  果然是历史上有名的美男子,光是这么一眼便教人双腿发软。

  刚刚陆白一直低着头,花夏至始至终没有瞧见过她的正脸。原先还以为陆白是个假正经,现在在知晓了的身份之后一下子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了过来。

  怎么办怎么办?一会儿宴会结束后要不要过去要个签名?

  不行不行,这个时代又不是二十一世纪,这样子很不矜持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的……

  花夏是来自与此时的青川相对于的平行时空的二十一世纪,在那个未来时候,无论是青川还是陆白这个人,都是真实存在的。

  而在史书上,陆白的名字熠熠生辉,丝毫不逊色任何一个帝王。

  无论是才华还是胸怀,都让人钦佩不已。

  这么想着她没忍住又朝着陆白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而这一次她已经再一次的闭目养神了起来,而一旁的魏暮却直直的看向花夏。

  冰碴子一样的眼神,但是唇角却是上扬的,无悲无喜,渗人极了。

  少女被看的脊背发冷。

  这个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能够坐在宁安王身旁的,除了陆白还能是谁?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这句诗在正史上便明确标注了是宁安王魏暮所作,但是为谁所作却一直都是一个谜团。

  但是学者们在研究这段青川历史的时候结合了魏暮周围所有与他亲近的人来联系推敲,最后大多数都认同这诗句是为陆白而写。

  在那段古老悠远,而又绚丽的历史之上,宁安王的一生之中,似乎只有陆白一人与之相伴,似友又似至亲。

  野史上,更将他们两人以伴侣定位。

  两人都终生未娶,的确让人匪夷所思。

  魏暮只是这么淡淡的扫了一眼花夏,在收回视线的时候发现一旁的人已经直接趴在了桌子上了。

  “……陆大人?”

  他用手指点了点桌子,试图将陆白唤醒。

  她有些不耐烦的嘟囔了几句,很模糊,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伸手将男人的手抓住,让他不能再发出任何噪音之后才满意的勾了勾唇角。

  一直在不远处候着的暗鸦尽职尽责的扮演着一个木头人,然而在此时却瞬间破功地瞪大了眼睛。

  陆白竟然……!!!

  只要稍微了解宁安王的人都知道,有三件事是绝对不能做的,否则轻则关进大牢,重则断手断脚。

  第一,不可将宁安王的容貌与女子相比较;第二,不可忤逆宁安王的命令;第三……

  外人不可直接碰触宁安王分毫。

  暗鸦咽了咽口水,一脸“自求多福”的表情看着陷入睡眠的陆白,然后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男人的脸色。

  意外的……没有生气。

  细腻的像是白玉一样的触感,就这样在自己的手中,微凉的,让他晃神。

  魏暮试着动了动,却被陆白抓得更紧。

  然而头一次,他不觉得恶心……

  男人眸色渐沉,漩涡一般,外晦涩。

  这是第一次,他这样认真的注视着陆白,带着深深的探究意味。

  两人交握的双手,被落入了高位之上的明黄色衣袍的男人的眼里,他只是看了一眼,不着痕迹的移开了。

  似乎,毫不在意。

  只是垂在衣袖之中的手却不自觉的握紧了些,力道大的骨节泛白。

  ……

  “林大人,请。”

  林之寒微微颔首,接过弓箭起身离开了位置上。

  他背脊很直,素色的衣衫衬得他如同青松般。然而在他抬起手的时候,衣料之下的肌肉紧绷着,蓄满了力量。

  男人一直以来都是极为严肃的,如墨的眼紧紧地盯着前方的那面雪花折扇,离得很远,目标也小,要命中中心很有难度。

  周围的人不觉得被此时的气氛弄得紧张了起来,屏住呼吸就这么注视着林之寒,直到弓被拉满“嗖”的一声箭离弦之后稳稳的将扇面划破射中那朵雪色的花叶,众人才松了一口气,毫不吝啬的称赞男人精准的箭法。

  早就在雪扇旁边候着的宫女将花叶从后面取出,放在瓷白的盘子上拿到众人面前。

  纤细的花因为受到箭的冲击被震落了几片花瓣,沾着些水珠,白色的如同落雪一般。

  “此次以霜叶花,雪扇为题,凡是心有思量的,都可畅所欲言。”

  雪扇和霜叶花,远处瞧着近乎一色。在三月的天里,如同倒春寒一般的气息,倒也干净。

  陆白睡得迷迷糊糊的,一睁开眼睛便被前面的霜叶花给晃了眼睛,白色的,的确和此时其他的绚烂的花叶明显不同。

  “陆大人你总算是醒了,现在可以放开本王的手了吗?”

  魏暮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什么情绪,脸上带着平日的疏离笑意,狭长的眉眼里却有些冷。

  她能够感觉到男人生气了,但是似乎并不全是因为自己,含有一些由于脱离他掌控的一些事情的恼怒。

  陆白垂眸,发现自己的手紧紧的攥着男人的手,愣了一下,然后反应慢半拍的松开了。

  “……我是觉着王爷的手冷,顺手帮你暖暖。”

  她喝了酒不清醒,说话也大胆,甚至觉得男人生气的模样比平时皮笑肉不笑要顺眼多了。

  觉着有趣,陆白竟然弯起眉眼笑了起来。

  魏暮怔住了一下,然后更加黑着脸别开了视线,不再看她。

  “陆大人在想什么事情竟笑得如此灿烂?是已经完成了这道题了吗?”

  冷冽的声音夹杂着寒气,冻的陆白瑟瑟发抖。

  她抬眸看过去,果不其然,是魏凛。

  他皱了皱眉头,冷着一张脸。

  燕卿也注意到了魏凛黑下来的脸色,但是却并没有为少女可能惹怒圣上而有一丝一毫的担忧。

  他知道,那个男人是绝对不会对陆白怎样的。

  然而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加的忧虑和烦躁。

  “燕卫长?酒溢出来了……”

  身旁的林之寒提醒道他,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放下酒杯。

  “有心事吗?我看你一直都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是身体不舒服?”

  少年作为陆白的兄弟,林之寒与他也算熟稔,大部分时间都以一个长者的身份来关心他。

  “没事……”

  燕卿抿着唇,低头将衣袖上沾染了的酒渍给擦拭干净,长睫之下,眼眸里情绪翻涌。

  陆白平日里尽量和魏凛少接触,所以鲜少进皇宫。她并不害怕男人,只是讨厌那种喜怒无常的压抑感觉,这个时候男人语义晦涩的话让她不满的直接站了起来。

  面色还染着绯色,眼神也迷蒙,微微撇了撇嘴,脸上的不耐烦一眼就能看出来。

  周围的人看着突然站起来的陆白,一时间四周静谧的,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听的见。

  燕卿这个时候也慌了,他是知道少女醉后是个怎样的状态。平时就已经胆大包天什么都敢说了,这个时候更是为所欲为。

  他站了起来想要过去将陆白给拉住,但是却被林之寒给按了下去。

  “燕卫长,此时不是你我两人的场合,别失了分寸。”

  “可是……”

  少年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林之寒给打断了。

  “皇上很宠爱陆白,不会有事的。而且她也是一个轻重的人……”

  “回皇上的话,刚刚光顾着品酒了,没注意到题目。”

  陆白笑着,眉眼里满是挑衅,微微扬起头看着上面坐着的男人,眼睛里的光彩是从未有过的明亮。

  林之寒默默的将自己刚刚说的话给咽了回去,拿起酒杯贴着薄唇掩饰了打脸如此之快的尴尬。

  “总之,静观其变吧。”

  他说着这话,燕卿更加的担忧起来。

  最后没办法,少年只好叫身旁的一个下属过去给坐在陆白旁的宁安王捎带话,请求他适当时候制止一下少女的行为。

  魏暮听后抬眸看着对面脸上毫不掩饰慌乱的少年,唇角勾起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

  好不容易有戏可看,当然不能错过啊……

  魏凛眸色幽深,垂眸盯着少女清丽的面容,那笑容像是春日的花叶,外耀眼夺目。

  “是吗?看你笑得这般开心,想必你从这酒中品出了些什么,与朕说说。”

  “哥哥,陆白一定是喝醉了,你得帮帮她呀!”

  苏嫣暗自在桌子下拽了拽苏苌的衣袖,焦急的说道。

  苏苌也没想到喝醉了之后的陆白竟然如此大胆,他想了想,虽然这人性不怎么讨人喜欢,但是在才气方面他还是认同的。如果这一次口不择言酿成什么大祸的话,前程尽毁,倒也是可惜了。

  这么想着,他站起身朝着魏凛方向拱手,低头行礼。

  “皇上,臣刚刚对题目已有了思量……”

  “苏丞相,这题目可不简单,朕觉着你可以再思索一下。现在来听听陆大人对这酒有什么高见和感想吧。”

  男人似乎并不是那样的生气,反而,隐约有些愉悦。

  苏苌看了一眼魏凛,又下意识的看了看身旁的宁安王。

  一个冷着脸,一个勾唇笑着,相差甚远,但是两人的情绪却似乎是一样的。

  他顺着魏凛的意思坐了下去,原本还有些担心,现在消失殆尽。

  “哥哥你怎么就这么坐下了呀,一会儿皇上为难陆白她不清醒,可如何应对啊?”

  “好好坐着吃你的糕点和你的茶,那小子不会有事的。”

  苏苌说着将面前的糕点递到了少女的面前,便再也没有说什么了。

  许是男人过于笃定认真的眼神,苏嫣也莫名其妙的放下心了些,但是还是一直担忧的看着陆白,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反观其他人的紧张模样,花夏却因为知晓事情走向没有丝毫的担忧,准确的来说更多的是兴奋。

  她紧紧地盯着陆白,眼里的情绪越发的灼热,即使被面纱蒙住了面容也还是能够感觉的一清二楚。

  能够亲自听到那首长载史书的惊世之诗,实在是太让人兴奋了。

  少女莫名的情绪太过强烈,甚至连一旁的宫女们也被吓到远离了她一些。

  魏暮瞥了一眼花夏,将她的情绪波动尽收眼底,眼神沉了沉,然后朝着暗鸦所在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少年立刻会意,将花夏的样貌记下,转身离开去着手调查了。

  然而这一切,花夏丝毫不知情。

  ……

  陆白眯了眯眼睛看着魏凛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的促狭,不爽的“啧”了一声。

  “感想?酒不错。”

  她说着走过去将自己桌子上的那瓶“露白”拿起,揭开盖子扬起头就往嘴里灌。

  魏暮这时候起身径直将她手中的酒瓶给夺过来。

  “你这么喝是不要命了吗?”

  咬牙切齿的,带着他也没有觉察到的担忧情绪。

  她看清面前的人之后,咧嘴笑了。

  “嘿嘿,笑面狐!”

  “……你说谁笑面狐?”

  “你呀,你是笑面狐,那个,是大冰块。”

  陆白说着朝着魏凛方向努了努嘴,流转的光全然映在她的眉眼。

  “皇上,陆大人喝多了,还请您不要怪罪,我这就扶她下去休息……”

  燕卿简直要被少女给吓得心脏骤停了,连忙起身想要过去将她带下去。

  “燕子,我没醉。”

  陆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清醒还是醉了,只觉得此时说的每一句话都比起平时要自由肆意的多。

  她不讨厌这样的感觉,或者更加准确的来说,很是喜欢。

  “这酒和我的名字同音,我与它也算有缘分,为它作诗一首也未尝不可。”

  说着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乱七八糟的,但是语气愉悦的,让人忍不住也跟着翘起唇角。

  魏凛眼里含笑,但是面上不显,就这么静静地等着她。

  只见她用手抵在下颌,略加思索之后唇微微一掀。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陆白一口气说完之后没有忍住笑了出来。

  她觉得有趣,李白,陆白,此时她用了他的诗句,名字也有一般无二,比起这酒,她也许与这诗仙更有缘分。

  诗句里的肆意洒脱,也是她所向往,却又在这个时代无法得到的,此次到也算是借诗抒情了。

  魏暮半天才从陆白的诗句之中缓过神来,眼眸深邃地注视着她,半晌,起身将她拽回了位置。

  “果然本王没有说错,你不适合官场。”

  陆白抬眸看他,像是雾里看花,模糊不清,男人的轮廓很不清晰,让她不由得凑近了一些。

  距离他的脸,只有一线之隔。

  她的呼吸清浅带着酒气,有点儿灼热,就这样喷洒在了他的面颊,不由得,他觉得浑身燥热,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然而在看到少女清亮的眼眸时候,他喉结微动,涩声继续说道。

  “那次我说的话还作数,不如跟着本王如何?”

  陆白没听清,只觉得耳朵因为着低沉的声音有些痒痒的,男人在她眼里带着重影,她看不清以为是他在晃动,于是干脆直接抬起手放在了他的脸上。

  “你别动,我看的眼花。”

  魏暮指尖微动,周围的人的视线也聚在了这里,倒是并没有怎么多想,只是觉得他一定会生气的将陆白的手拍开,大多都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他。

  除了魏凛,还有对面的那个少年。

  他淡淡的扫了一眼高位之上面色阴沉的男人,又用余光瞥了一眼抿着薄唇的燕卿。

  “他们不会都中意于你吧?”

  低声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魏暮眼眸寥深。

  之前也是,现在也是,被陆白碰触的时候似乎不觉得厌恶。

  男人没有打掉陆白放在自己脸上的手,甚至试探性的抬起手想要利用桌子的高度的掩饰将她一把拥入怀里,一口气来验证一下自己内心的猜测。

  是无论简单的碰触还是大面积的贴合都不会产生厌恶感觉,还是仅仅只是这样小部分的碰触……

  魏暮向来都是个行动派,他手放在她柔软纤细的腰肢上,那样的温热让他晃神。他垂眸看着一脸迷蒙的陆白,然后直接一用力便将她单手拥在了怀里。

  温软的,带着暖意的……阳光一般。

  “你……”

  陆白因为猝不及防被抱住,下巴抵在了男人的肩膀之上,听着他的话歪着头看向他。

  魏暮被她这么看着喉咙干涸,面上第一次有些无措起来。

  贴身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衣料,刺激着他的感官,解开了他之前所有疑惑的点。

  眼前的人,是个女子……

  ……

  百花宴之后,与花契合的主题今年还是苏苌拔得头筹。但是此次宴会流传度最高的却是陆白的那首《将进酒》,满溢的赞誉让陆府上下,尤其是陆父笑得合不拢嘴。

  “白儿这诗做的虽然与宴会主题不相符合,但是这份洒脱豪爽的心境连我这把老骨头也自愧不如啊。”

  陆生感叹道,喝了几口茶润了润嗓子之后发现陆白似乎一整天都没有从房间里出来。

  “夫人,白儿怎么了?昨日的酒也该醒了,为何还一直在房间里待着?”

  刘氏叹了口气,大致上也知晓陆白的心情。

  “许是觉得丢人……”

  在百官之中那般大口喝酒肆意笑着,甚至借着酒意还和皇上险些怼了起来。

  听说……还非礼了那个喜怒无常的宁安王。

  “丢人?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好事,怎会丢人?为夫去看看……”

  “不用了,燕卿那孩子一下朝便去找白儿了,毕竟自白儿去汴州后,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聊聊了。”

  刘氏说着为陆生填茶,氤氲着的水汽混着清香,让人心情平静下来。

  宁安王,是那么好相处的人吗?

  女人觉得疑惑,那个男人一向是极为反感别人碰触他的,而这一次却什么也没有怪罪。

  ……

  “阿白,你别一直闷在被子里,出来透透气啊。”

  燕卿伸手想要将盖在少女身上的被子拉开,但是她裹得更紧了,甚至往边缘位置移开避开了少年的动作。

  “……皇上并没有怪罪于你,你不用担心。”

  他说着将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头上,即使隔着柔软的棉被少女的温度也完完整整的传递在了他的掌心。

  少年眼眸柔和了些,像是春水般温暖。

  “可是我把那个笑面狐给非礼了……”

  陆白声音闷闷的满是羞耻,她顿了一会儿咬牙切齿的接着说道。

  “我甚至还投怀送抱了!”

  她其实也很迷糊,不知道为什么就跌入在那个男人的怀里了,但是她知道他极为讨厌别人的碰触,所以按照正常的逻辑推想,那便一定是自己靠上去的了。

  “啊啊,一到刀杀了我吧!我想死!”

  “……投怀送抱?”

  隔着有些远,还有下面桌子挡住的原因,燕卿只看到了少女似乎不小心没稳住身子一下子跌在了宁安王的怀里,并不清楚事情的原由,而少女关于那段记忆也模糊异常。

  “不是你不小心没稳住而跌倒的吗?”

  “平地,而且我还没有走动怎么可能稳不住身子跌倒啊……所以我我能想到的真相只有一个!”

  “哗啦”一声,陆白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掀开,哭丧着脸看着少年。

  “是我被那个家伙的脸蒙蔽了双眼,喝多了不清醒把他给非礼了!哇!我真的要扇自己了,只要长的好看就什么人都可以碰了了吗?啊?”

  她说着真的抬起手好像真的要扇自己一样,燕卿慌忙抓住她的手腕。

  “不是的阿白你比宁安王长的好看,是他占了你的便宜才对,不是你非礼他,所以别再想这个了,开心点。”

  他生怕少女再冲动,于是直接扣住了她两只手,轻声安抚道。

  “……你说我比他长的好看?”

  陆白沉默了一会儿直直的盯着少年,看的他不自在的别开了视线。

  “没想到从来不会撒谎的燕子也学会花言巧语了,唉……”

  她这么说着,然后结合了一下之前的那些荒唐事,突然觉得心累的很,想要继续窝回被子里静一静,但是少年扣着她的手腕让她没法动。

  “松手啦,我闹着玩的,我可舍不得打我自己。大不了以后躲着点那只狐狸,然后也少进皇宫就好了……”

  “阿白……”

  燕卿眼睛里似乎有星辰闪烁着,麦色的皮肤外的性感,偏偏眉眼里尽是清明之色,澄澈纯粹。

  被这样直白的注视着陆白没忍住缩了缩脖子,抬眸看着他。

  “你别这么看着我。”

  少年听着她的话咧嘴笑了,像个孩子一样,没有任何的阴霾。

  “刚刚的话没有骗你,在我眼里你的确比他好看好多倍。”

  陆白嗫嚅了唇,然后从他的手中抽回了手默默的盯着他好一会儿,卷着被子又一次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半天,才闷闷的吐出两个字。

  “肉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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